第275章

    那是乞丐也被影响到分不清虚实的时候，他像那些怪物一样，只会循着一股令人垂涎的血腥气拖着沉重的身体前行，在他自己的屋子前，也是这么一抹白色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那是最后的印象。
    乞丐头上的破布帽压下许久未曾修剪的头发，遮住了那双逐渐变得精神起来的眸子，那里划过一瞬狠戾，几乎抓狂。
    他低下头，极力掩盖住那一抹神经质的笑。
    原来是你啊……小怪物。
    ……
    陆府，年轻女子在婴儿房中紧紧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纸片人藏在婴儿襁褓中缓缓露出半个脑袋。
    房门被敲响，一声接着一声，不紧不慢，门外的人似乎格外镇定，那是强者对于弱者不屑的恶趣味玩弄。
    陆太太就喜欢这种把人逼到角落里，逃又逃不掉，却无能愤恨的感觉。
    二十年前，她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容貌要比这个女人强太多了，但从自己的孩子被拐走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因为思念儿子悲伤过度，从而养坏了身子，落下病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衰老的征兆也随之而来。
    年轻时，她和陆老爷也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璧人，老爷不曾纳妾，他们又是青梅竹马，即使那时候家里还不是十分富裕，却也恩爱，那曾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六岁的长子陆万荣被拐走后，老爷也和自己一样日渐消沉，但毕竟是家中顶梁柱，他得撑起来……就这么过去了很久，她先撑不住了，自己的葬礼没有声张，也就家里人小聚，镇上知道的人也很少、很少。
    她咽气的时候不甘心，因为还没有找回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化作了执念，浑浑噩噩待在自己的卧房中，没有意识，就是从早坐到晚，也不知道在盼些什么。
    葬礼后没有多久，府中就有个哑巴丫鬟和老爷纠缠不清。
    有一天，她从门缝中窥见，过去与自己相敬如宾的爱人，怀里已经有了别人，那年轻的女子穿着丫鬟的衣服，看不清表情，但是老爷一脸幸福的笑容……那一刻，嫉妒与怨恨如野草般疯长，窜上凌霄，徘徊不去的怨魂变成了恶灵——
    明明才过去多久啊……为了子嗣和私心真的一点夫妻情分都不顾吗？那白幡还在灵堂挂着呐！你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
    她一字一句切齿愤恨：陆光宗——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断子绝孙。
    也许是因为浓重的恨意，陆府确实没过过多久安生日子。一年后流民入境，越来越多的幼童消失，就像当年自己的孩子消失时一样。
    陆光宗终于慌了，这次他选择了报官。
    他似乎格外爱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幼子，不惜重金悬赏，也不要他受到一点伤害。
    早二十年干什么去了？陆太太冷笑。
    ……
    “妹妹……我当这么唤你一声，对吧？”陆太太还是双手交握，格外端庄地站在门外，略带笑意说。
    “老爷和你的事，不能全怪你……”陆太太的手掌贴在门上，呢喃自语道：“毕竟是他负了我，你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她尖锐修长的指甲微微屈起，在门板上留下痕迹，有些委屈意味地说：“我的葬礼不声张，你的名分他没给，那我们算扯平了。”
    陆太太看起来落了灰的眼睫毛向上翘起，瞳孔中顿时冒起百年来不息的怒火，“但你的孩子不是无辜的……”她说：“你明明可以在知道有他的时候就放弃他，可你没有！你对我没有一丝愧疚，这个孩子承担着你们的罪孽来到世上，这是错的！”
    尖细的指甲刺穿门板，巨大的响声把房间里的女人吓住了，她抱住婴儿的手指不断蜷紧，表情难看至极。
    陆太太还在不依不挠的破门，木屑簌簌掉一地，蝴蝶女子抱紧孩子，除了这扇门她没有别的防护。
    玩家还未赶来，房门已经岌岌可危，终于在陆太太的坚持下倒塌。
    陆太太轻拂去手指上的木尘，眼珠旋转，停滞在角落里的位置，脚步飘浮过去，站在了母子二人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们。
    “陆太太，稍安勿躁。”
    门口传来制止的声音，陆太太不是很高兴被打断，目露凶光，身体不动，只有头转了回去。
    “是你啊。”陆太太脚尖垂地，面露阴恻恻的微笑。
    门口是那个很会说花言巧语的男人。
    “你也是来保护他们的？”陆太太周围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气场，垂下的发丝都被吹了起来，鬓角上的银饰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戴祈宵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尖利的指甲越长越长，尖端泛起乌黑，从衣服下绷起青筋直至脸庞，那张原本靠粉饰维持的脸分崩离析，变得狰狞起来。
    他有预感，要是说错了话，自己的脸很可能被抓花，或者直接被捅个对穿，反正下场不会很好就对了。
    戴祈宵突然嗤笑一声，双手一拍顺势交握在一起，轻蔑之意上了眉梢，极不在乎道：“怎么会？不过是非正室所出，哪能脏了太太的手，再说，为如此小事动怒岂不是显得太太肚量小了？”
    陆太太脸上青痕褪下几许，但还是没有离开母子俩的危险距离，只要她想，随时都能让二人再死一遍。
    “既然你这么说，那还有什么好法子能让我解气呢？”
    陆太太红唇轻启，语气阴森，戴祈宵能感觉到寒意围绕在整个房间，简直堪比冷冻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