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班主任

    我只是个班主任，仅仅有半年的简历而已。
    回顾过往的路，万般滋味在心头，皆无诉说处。然而敞开心扉说，班主任真辛苦，尤其是在往死里抓教学质量的这个学校里，更是苦不堪言。没有谁会在乎你明里暗里付出了多少，你拿不出成绩，你就是成功他妈，没有谁会可怜你。
    我私底下以为，班主任苦心孤诣的经营，好比一场游戏，赢了得个欣慰，输了万事皆空。
    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我是不是搞教育的，因为在教育领地里，对其我既无所好，于其又无成就，更无抱定必死的奉献的决心。我既不认为自己是所谓人类的工程师，也不认为从事着天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我不是吐丝的春蚕，也不是化泪的蜡炬除了是个男人，好像什么都不是。然而，我不得不告诉你——我还真他妈是个老师。
    在这个教学成绩至上的中学里，我过着我下辈子最不想过的日子。
    现在，我高尚而荣幸地把我的青春和其他珍贵的东西都献给了或者即将献给乡村教育事业，献给了两个班120个学生，尤其是献给我亲自引领下的106班53个学生。此后，我不知道能否心安理得地、像其他行业的人一样享受自己的生活、经营自己的人生。但我可以发誓：做了一个称职的班主任，真希望我的劳动能够得到社会的认可，我同样希望自己付出的劳动能得到应有的回报，至少有点成效，暂且足矣。
    然而，我的害怕变多了。
    我害怕学生误入歧途，害怕学生走错人生路。我不是杞人忧天，因为据科学证明天是永远不会塌下来的，杞人是否有其人也未可知。目前，我承认学生的不乖有我的问题，因为我不能废寝忘食地监督他们，我可以陪他们一起哭一起笑，却不能陪他们一同食宿；但同时我也可以承认，学生的进步有我的功劳，因为我对他们关怀备至谆谆告诫。然而可悲的是，我付出了很多用尽了全力，可有些学生还是一无长进。甚至，他们旷课，他们逃学，最后终于辍学。我不幸而与其家长电话沟通，家长竟然漠然置之地放弃了。有此家长，学生何以不自暴自弃？我原本想努力地做一点挽回，结果却是再也回不去。这时候，我显得多么无奈，因为学生流失了，班主任责无旁贷，无可推诿。因此，我悲伤我气愤。
    我很困惑，因为我早出晚归，像个保姆一样每天都想着学校想着这个班级，想着它的好想着他们的微笑。我每天六点半准时惊醒立马起床抓紧洗漱，然后匆匆赶往学校，因为我害怕学生贪睡而错过早读，害怕学生因迟到没有打扫卫生，害怕学生没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的监督而忘乎所以，害怕学生因为嬉戏打闹酿成大祸，害怕学生天冷而感冒生病，害怕学生又影响科任教师上课的心情，害怕学生教室里午休又不遵守纪律，害怕学生食堂打饭又不自觉排队，害怕学生晚自习又白白浪费光阴，害怕学生回宿舍遭人威胁欺负，害怕学生熄灯就寝后还在喧哗，害怕女生又有恋爱倾向如今，平白无故我竟有了这么多的“害怕”我似乎成了“害怕”他爸，每一个都得恰到好处地监视着，守护着。
    我的脾气变暴躁了。
    每天我得做坏人，唱黑脸。有个老师说，你那班某个学生迟到了，我要去批评教育；然后有个老师说你那班有个学生上课捣蛋了，我又要去呵责一番；再然后另一个老师说你那班某某和某某某打架了，我不得不去手口并用地教训一节课——以至于我经常开班会，经常黑着脸，经常往来于教室，经常走在去宿舍的路上，经常把学生叫去政教处训诫，经常态度一会和蔼一会暴跳如雷我因害怕而易怒。我生气的频率多了，我微笑的时候少了，我的性格慢慢蜕变了。
    我的责任多了。
    我整天的批改练习，批改作文，批改日记，批改卷子。我得做学案，我得备课，我得绞尽脑汁编写复习资料，我得变换最恰当的教学方式，我得把教学和学生作为我的全部生活。为了一节优质课或公开课，我总是绞尽脑汁，然后选择我自己引领的班级进行授课，为了让我班的学生在摄像机前、在领导和老师面前多点见识、多点锻炼、多点长进。其实，有时候只为希望听到亲爱的老师们说一声：老袁，你那班的学生真乖呀！只为把我的责任在教学和学生身上体现出来。为此，我每一个行动的目的，都充满了责任的味道。
    我变得越来越像柯南了。
    每天班上都会发生一些我左右不了的事情，我得明察秋毫，未雨绸缪，公正地处理学生的各种矛盾纠纷；有时，我还得筑起一道道绿色屏障，遮挡外界各色各样的引诱和骚扰。学生打架了，谁的东西丢了，谁谁又讲脏话了，谁上课在吃东西了，洁净的地面又出现垃圾了，哪个女生又和不良社会青年接触了，如此等等，作为班主任我不得不时常在班上“破案”既要去明察暗访、理清线索，又要不厌其烦地去行政办查看监控录像“破案”之后还要把“犯罪人”“绳之以法”同时又不得不对“犯罪人”和“犯罪嫌疑人”进行思想教育，苦口婆心劝导一番。
    我越来越无奈了。
    学生家长极少给我打电话，询问孩子在校情况，除非我厚着脸皮叫学生回家做点暗示。学生在校情况我是第一责任人，必须和家长保持应有的沟通。既然家长忙于生计无暇顾及孩子的学习，我只好无可奈何地或短途或长途频频去电，为他们讲述一个老师和五十三个学生的故事。每个周末，学生都会或多或少地和我借钱，有还的，没还的。五块十块，我怎能厚着脸皮去讨要？班主任，真无奈，学生耍赖掏口袋。但是，我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可我一旦大气起来，恐怕就不像人了。因为，每个月的那点工钱，还不够我花销。
    我觉得我丢失了很多东西，却无法自己破案，因为我既是犯罪者，又是被犯罪者。我做到了尽职，却丢掉了自由；我爱护着学生，却错过了被爱；我付出了青春，却丢失了爱情。
    所以我遗憾，我痛苦。
    我又不得不在遗憾和痛苦中假装快乐着。这就是我——一个班主任的生活，一个没完没了的游戏。而我，正在游戏中，请勿打扰！
    ——存孝2011年12月16日于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