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上风衣,“通知保卫军,说发现穆静南的踪迹。把车开出来,我们去下城区。”
白鹰立即颔首,“是!”
***
清冽的冷杉木香浮动在鼻尖,让方眠的鼻腔凉飕飕的,整个人好像浸泡在高山密林的月光里。散发这味道的罪魁祸首正在跪趴在他身上,牢牢把他摁在被褥之上。袁醒恢复了人形,只那双金色的眼睛还保留着细细竖立的蛇眸。他们面对面、眼对眼,呼吸相闻。袁醒额头的冷汗滴落,啪嗒一下砸在方眠的额头。
被这样一双奇异的眼眸盯着,方眠毛发直耸,差一点就维持不住自己的人形,恨不得变回龙猫逃命。可这家伙是个大蟒蛇,反应速度远比他快,恐怕变成龙猫反倒会激发他的食欲,故而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可恶,醒哥的兽态居然是大蟒蛇!他们是天敌啊!
等等……大蟒蛇?看袁醒这一副暴躁、易怒的模样,根本不像是omega发情时该有的那种脸色潮红、浑身软绵绵的状态,倒更像是……alpha的易感期。
脑子里一道亮光闪过,北都的小巷捡到重伤的他,那些中枪死掉的保镖,昂贵低调的黑色轿车,兽态是蛇……一样样线索连接在一起,方眠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方眠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你是穆静南!”
“方眠……”袁醒攥着被单,道,“帮我……”
“帮你?怎么帮你?”方眠有些慌。
袁醒咬牙忍耐着身体的不适,道:“让我标记你。”
标记!?omega一旦被标记,因为激素水平的改变,会对alpha产生不由自主的心理依赖。到那时,就算方眠理智上不想被掰弯,也会被无法自控的身体症状掰弯。
方眠下意识道:“我不要!”
袁醒望着他,金色的蛇眸倒映着他恐惧的脸。
他在怕他。
袁醒闭了闭眼,竭力找回自己所剩无几的理智,道:“那就释放你的信息素,安抚我。”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释放信息素啊!”方眠暗搓搓地往床外撤。
开玩笑,这个世界的alpha易感期一到,个个跟泰迪似的,见了omega就日。更别说穆静南这个恶名远播的家伙,从前在omega学校就听说,他基因有缺陷,易感期不仅发情,而且极具攻击性,曾经生生吞食一个试图安抚他的omega。
方眠欲哭无泪,这是造了什么孽?萧择穆静南前堵后追,他进退维谷。
“兄弟,你放心,我绝不把你的身份说出去。”方眠从袁醒的手臂下方钻出去,“你自己调节一下,我相信你可以的!我给你精神上的支持,加油哦!”
眼看就能下床了,脚踝忽然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抓住,紧接着被大力一拽,方眠五指抠着床板,硬生生被拉了回去。一回头,只见袁醒虎视眈眈,一双蛇眸冷意霜凝,根本不打算放他走的模样。
方眠暗道不好,心头一狠,喝道:“对不住了醒哥,是你逼我的!”
方眠抬脚,照着他的脸用力一踹。可是袁醒的反应速度极快,几乎是他抬脚的瞬间就抓住了他那只脚的脚踝。现在方眠两只脚都被他攥住了,他用力往自己这儿一拉,方眠两腿大张,无法自控地向他那儿滑去。整个人被他拽到跟前,胯顶住了他的腰,甚至能感受到他腰腹上紧绷的肌肉。方眠大惊失色,还想继续挣扎,却被他单手箍住两只手的手腕,完全动弹不得。
“别动……”袁醒哑声道。
方眠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可怜巴巴道:“醒哥,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饶了我吧。”
“我不标记你。”袁醒垂眸看他。
“真、真的?”方眠眼睛微微一亮。
袁醒低头靠在他肩上,低低喘息,道:“用信息素安抚我。”
要安抚一个alpha,除了标记,另一个办法就是释放信息素。如果对方基因契合度高,仅仅凭借信息素的气味,也能安抚一个陷入易感期的暴躁alpha。可问题是,方眠穿越至今,不仅没有遭遇过情热期,而且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释放信息素。事实上,直到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我真的不会啊。”方眠哭丧着脸,“要不你去雪地里滚一滚?”
袁醒抿着唇,手指微微按压方眠的颈后,腺体正常,可就是毫无反应。他叹了一声,说:“张嘴。”
“啊?”方眠一愣,“要干嘛?”
说话间,已经张了嘴。袁醒捻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住他的嘴唇。方眠眸子一缩,几乎成了针尖那样细。心脏狂跳了起来,耳朵涨得通红,满脸不可思议。
和女孩儿都没有拉过小手亲过嘴的他,被一个男人给亲了!
嘴唇被碾磨着,对方甚至撬开了他的嘴唇,温热的舌游进了他的唇瓣之间。方眠下意识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袁醒更进一步。
袁醒额上的冷汗更多了,微微和方眠分开,道:“你的体液有信息素成分,要么这样安抚我,要么被我标记。”
方眠又尝试挣扎了一下,袁醒的眸子一竖,蛇眸盯猎物似的把他盯住,冷冰冰的。方眠狠狠打了个寒战,不敢乱动了。
被亲,总比被标记好。
就当被狗啃了。
方眠颤颤巍巍地闭上眼,嘴唇微微张开。牙关松了,袁醒长驱直入,吮吸他的舌尖。冷杉木的味道不仅充盈鼻尖,更进到了口腔里,仿佛要一路直下,沁透肺腑。一面亲吻,一面引着他的手抚摸。方眠手一抖,惊恐地睁开眼。袁醒在他唇边呢喃:“帮我。”
方眠浑身僵硬,不肯动。
袁醒顿了顿,嗓音低沉,略带威胁,“要标记你么?”
方眠抖了一下,终究是爱惜贞操,默默顺从他的指引。这样远比被标记强吧!被蛇啃脖子,想想就很可怕啊。大丈夫能屈能伸,方眠一鼓作气,闭着眼完工。
屋里的冷杉香味更浓了。
“谢谢你,阿眠,”袁醒低声说,“你做得很好。”
从前只能打抑制剂、隔离,独自忍受痛苦,现在他真的被方眠安抚了。和以往强行压下易感期的高烧不止不同,这回他通体舒畅,没有任何不适。
方眠拍开他的手,手忙脚乱下了床,拿了张纸巾仔细擦手。
“你快走,不要待在我这里。”方眠斩钉截铁道,“我不可能和你结婚。”
袁醒,不,穆静南淡声道:“萧择对你图谋不轨,留在这里,你会被他占有。”
他说得对。左右为男,前后夹基,该如何是好?方眠抓着自己黑灰色的头发,欲哭无泪,“可恶啊,你们这些基佬能不能放过我!”
穆静南静静望着他,“你要做选择,选他,还是选我。”
这家伙嘴上说给他选择,可冷酷的眼眸里根本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诡计多端的基佬,惯会骗人,方眠早就看透他们了!正思索着怎么逃出生天,忽然,粲白的光照进窗户,昏昧的屋子里顿时亮如白昼。外面响起车子的引擎声,还有沉重的军靴踏着地面的响声。
有人用大喇叭冲屋里喊:“穆静南,束手就擒吧。我们是保卫军,你已经无路可逃!”
方眠愣了,“卧槽?”
保卫军怎么会发现穆静南在这里!?
他偷偷摸到墙边,悄咪咪地窥探窗外。只见他们家的院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拆了,刚才穆静南和他太激烈,居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黑压压的反叛军包围了房子,密密麻麻的枪口全部指着他们的方向。许多辆车堵在原本是围墙的位置,大灯全部打到最亮,晃得方眠眼睛疼。
要疯了,他是无辜的啊!能不能放他走再抓穆静南啊?
穆静南穿好衣服,站起身,向方眠伸出手。这男人身材高挑,一身黑衣,挺拔如松。因着极高的个子,气质极具压迫感。
“选我么?”他居高临下地问。
和易感期的alpha待在一起,无异于自曝菊花。方眠重重拍了下他的手,“我谁都不选!你干嘛?你要出去投降?”
穆静南长眉一压,眸色清冷,“穆家的军人,宁战死,不投降。”
所以这是要出去硬刚?方眠两眼一黑,“要不你去刚吧,我精神上鼓励你。”
穆静南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拉着他的手腕拽他起来,不由分说,推开门走了出去。方眠被他攥着手,仿佛是被蛇咬住了的猎物,根本挣脱不得。就这样,房门打开,光潮涌来,穆静南避也不避,带着方眠朝那帮严阵以待的保卫军而去。靴子踩在雪里,橐橐作响,片刻后他们站在了夜空之下,所有人视线的中心。
被那么多枪指着,冷风还飕飕往衣领里灌,方眠紧张得肚子疼。穆静南却面无表情,神色不改,一身凛冽的杀伐气,这架势仿佛不是保卫军的通缉犯,而是检阅军队的君王。
萧择立在保卫军后面,遥遥望着他们。
“不要伤到方眠。”他低声对保卫军说。
保卫军的士兵再次拿起喇叭,喊道:“放开人质,穆静南,束手就擒!”
“阿眠,”穆静南轻声道,“捂住耳朵。”
“为什么?”方眠满面凄风苦雨,“大哥,快想想办法,咱们马上就要一起嗝屁了。你想和我生同衾,我可不想和你死同穴啊。”
“生同衾,死同穴?”穆静南垂眸沉思,“这个说法很好。”
方眠要抓狂,“拜托这种时候就不要恋爱脑了啊啊啊!”
穆静南淡然的脸庞流露出一丝无奈,尔后抬起双手,捂住了方眠的双耳。
“艾娃,”穆静南冷声道,“杀。”
话音刚落,守在方眠家上空的穆家战机瞬间解除隐形模式。反叛军士兵惊恐地抬起头,讶然见到空中凭空出现许多战机。当他们的目光对上战机下森森抬起的炮管时,第一发炮弹在一个士兵的脸庞上轰出血淋淋的大洞。所有炮弹同时发射,穆静南和方眠周围炸起无数断肢残臂,血肉在空中飞舞,鲜血在烈焰中蒸发。爆炸声震天动地,方眠的耳朵被穆静南捂着,才不至于被震聋。
此刻方眠终于明白,穆静南走出房子,是为了给顶上那帮人下达指令。穆家的火力远比反叛军凶猛,反叛军还没来得及开枪射击穆静南,就被战炮轰掉了脑袋。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方眠脚下的雪已经被鲜血染透。
白鹰拉着萧择,喊道:“少爷快撤!”
萧择死死盯着中心的方眠和穆静南,捡起一把枪,瞄准穆静南黑发金眸的头颅。
立在远方的男人似有所感,目光淡淡瞥来。他的眼神无比冷漠,是和看垃圾一样的眼神,仿佛萧择是无足轻重的尘埃。萧择即将扣动扳机之时,战机上射来一发子弹,直接打穿了萧择端着枪的左手。枪掉落在地,血流如注,滴在雪地里,犹如点点红梅。
“通知保卫军没有,叫他们来增援!”萧择厉声喊。
“最近的快速反应部队过来至少要五分钟!五分钟之后,他们早就跑了。”白鹰按着萧择躲避雨流般的射击,“走啊!”
一架纯黑色的运输机在尸堆中央降落,他眼睁睁看着穆静南和方眠登上运输机,舱门合拢,螺旋桨刮出飓风,战机升空,化作一星孤光,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第13章
穆家的枭鸟运输机掠过长夜,直抵广袤的南境。帝国的南面气候湿润,常年多雨,繁茂的雨林遍布月牙河流域。趴在飞机玻璃上往下远眺,森严的绿林像徐徐滚开的毛毯一般铺满视野,朝阳的光晕从远方推来,好似烈火摧枯拉朽地燃烧黑夜余烬。巨大的山谷横亘绿地,像大地的一道疮疤。
运输机飞越山谷南面的山口,南都出现在视野的尽头。方眠看见鳞次栉比的房屋,高高矮矮,红红绿绿,错落有致。街道犹如棋盘,房屋最高不过三层。比起大厦耸立、人口拥挤的北都,这里地广人稀,像个宁静的世外桃源。南都南面半山处矗立着一座巍巍的庄园,是座有年头的城堡,通体雪白,园子里种满鲜艳的红色玫瑰,好似这狂野密林中凭空张挂出来的织金锦绣。那就是穆家世代居住的白堡,据说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
方眠和穆静南乘坐的运输机斜斜掠出队伍,独自降落在花园的草坪里。穆静南带着方眠走下战机,早有许多穿着黑色军装的alpha等候在草坪前。见了穆静南,所有人低头行军礼。
穆静南对方眠道:“你先去休息,我晚点来找你。如果有事,就找艾娃。”
一个女仆走上前,道:“方先生,请跟我来。”
穆静南一看就有事要忙,他离开穆家那么久,恐怕有不少积累的公务要处理,方眠只好硬着头皮跟女仆走了。拾阶而上,行走在大理石柱支起的门廊,白壁上挂着巨幅油画,上面画得是各式各样的蛇人,一个个全长着黄金色的蛇眸,纵然穿着军装军靴,方眠也觉得毛骨悚然。
女仆带着方眠进入巨大的老别墅,穿过无数厅堂、走廊,走得方眠脑袋都晕了,终于到了一处房门门口。推开门,里面的装修更为现代化,至少没有什么黄金吊灯、巨幅油画什么的。不过方眠望着这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连各个茶杯相隔距离都一模一样的房间,问:“这是穆静南的卧室?”
“是的。”女仆细声应道。
“不行不行,我不能住这儿,”方眠连忙摆手,“能不能给我找个客房?”
女仆为难道:“上校的吩咐便是让您住在这里,我没有权力为您更换房间。等上校回来,您同他说?”
她一个小女仆,方眠不好意思为难她。算了,等穆静南回来再说吧。
“你叫艾娃是吧?”方眠问。
“不,不是我,”女仆道,“艾娃是上校的副官,您想见她的话,在房间里喊她就行了。”她屈膝行礼,“我先下去了,有事您叫艾娃就行。”
艾娃,听名字是个女的,还待在穆静南的房间里,难道是穆静南的小情人儿?让小情人儿来伺候他,穆静南也太不是人了。方眠无语半晌,立在原地没动。女仆又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抬起右手,示意方眠进屋。这是不看他进屋不罢休?方眠抬脚进了屋,女仆高兴地为他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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