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厂痛快地答应资助这个项目。
安夏知道这是因为自动配比技术可以广泛应用于全国纺织业,不像防伪,现在全国没有一家有这个需求。
能广泛使用,就意味着可以在行业里出风头,能在部委里露脸。
两位老领导绝不干吃亏的买卖,他们要名,安夏要利,倒也合作愉快。
牡丹厂出品的变形金刚料子大卖,让其他厂家眼红。
布料并不会因为没有授权就染不上色,随便找个会画画的,照着电视机仿一仿,想要什么汽车人没有?
不需要付授权费,让他们的售价也更加低廉。
至于染上去的颜色是不是持久,黄色的大黄蜂过几天是不是掉色就掉成了嫩绿色的大黄蜂,这都不重要。
反正不趁着这个机会捞一波,那真是大傻子。
大量的仿品出现,让那些从牡丹厂进货的服装厂苦不堪言。
他们卖五十,仿品卖十块。
本来家长就是给孩子买的,可算是找到平替了,一件顶过去五件,一周除了周一要参加学校早会,升旗敬礼不适合穿,周二到周六,一天一件不重样。
有便宜货,谁还要买贵价的。
如陈厂长所料,现在社会的平均水平还远没有达到人均可以重视品质的时候。
服装厂的轻视不能小瞧,否则他们转头去买无授权的仿品,牡丹厂岂不是没地方哭?
“现在,厂里需要几位同志去各地经销商那里讲讲我们厂的防伪技术。最好还要去几个销量好的地方,亲自示范给最后一环的顾客看,有谁愿意去?去的话有出差补贴、餐补!”
能被踢到牡丹厂来的人,就没有极端内向的。
都觉得自个儿特能说,一时间,就连仓库管理员都抢着报名。
安夏对每个人进行了一轮面试,进入面试的人还要再经过一轮考核。
安夏当场表演了一下如何展示防伪技术。
“盗版的衣服跟正版的衣服天差地别,先说料子,我们的料子是采自西部地区正宗的长绒棉,质地跟那些一扯就破的不一样。还有这个颜料,乍一看没什么区别,洗几回,假的就变成这样。”
安夏把两件衣服拎出来对比,牡丹厂的擎天柱还是红通通的,仿品的擎天柱就已经变得粉嘟嘟。
“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差别,正宗授权的是这样的。”
安夏将防伪标那一块斜对着灯,来回晃动,在灯下,那一小块布料闪着七彩光。
她又拿起一个普通放大镜,对着防伪线,让所有人一一看过,防伪线上一行字:孩之宝公司特别授权牡丹纺织厂印制。
“大家要记住,不要光说质量好,质量那是应该的。再说,有的仿品质量真不错,咱们要卖的重点,是身份。
不管哪个阶层的人,都讲究身份。别以为孩子不讲,孩子是最群居的动物,你看看九厂里哪个车间里没点攀比的人,那个梳棉车间的老冯,不就有一把国外带回来的牙刷么,吹了多少天。”
安夏用职工身旁的事情做例子,给他们把虚无缥缈的「卖的不是产品,而是尊贵的身份」说明白。
培训之后,又进行了一次考核。
最后脱颖而出的十个人,那嘴皮子,能把死人说活,把活人说死。
要是他们在出差路上突然穿越到古代,在马路上卖大力丸都饿不死。
安夏在这十个人的名单里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刘桂花。
诶?这不是为了爱情,连大学都不要了,非得跟着男朋友一起来本地的那位吗?
安夏特别把她留下,跟她说:“这次出差起码要一两个月,全国有几十个地方要跑,你行吗?”
刘桂花点点头:“只要按时报销路费,就没有问题。”
答应得这么爽快,难道是同名同姓?
安夏又看了一遍刘桂花的履历,没错,她确实是跟陆雪同村,而且也是编制外的临时工。
“我听说,你是为了跟喜欢的男孩子在一起,才会到这来,现在一下子要分开这么久,真的没有问题吗?”
安夏的话刚一出口,刚才还一脸阳光的刘桂花脸色就阴沉下来。
尽管有些冒犯,但这种事情,还是得问清楚。
万一她是跟男朋友临时吵架,所以突然兴起想要分开一段时间。
然后在出差途中,男朋友跑过来求和,或是她自己想跟男朋友求和,直接弃工作而跑,那就麻烦了。
刘桂花缓缓开口:“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们分了。”
安夏:“咳,挺好,早点认清这个人的真面目。”
“你是怎么知道的?”刘桂花反问道,“陆雪告诉你的?”
陆雪来厂里几回,安夏也没避着旁人,她大大方方回答:“嗯……”
刘桂花垂下头,叹息:“他一直劝我,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什么都听不进去,还怀疑他读书读傻了,他来厂里几次,我都故意躲着,实在没脸见他。”
刘桂花的事情跟许多被恋爱冲昏头脑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
认为有情饮水饱,只要相爱,没有什么坎迈不过去。
于是她放弃学业,和对象到城里。
刚开始都好好的,领了结婚证,还生了孩子。
但是没几年,她的对象看见花花世界,那驿动的心就无法平息。
加之倒腾建材赚了一点钱,顿时就看整天在家里操持家务的刘桂花各种不满。
嫌她土,嫌她笨,嫌她什么都不懂。
跟朋友聚会从来都不带她去,嫌掉价。
站在他身边从来都是那个漂亮的女秘书。
刚开始还说是普通同事,到后面直接摊牌不装了,直接把女秘书带回家。
男朋友跟她说:“你都是老子养的,还挑三捡四,房子是老子花钱租的,你要是看不顺眼,就滚出去。”
当时身边还有许多人劝刘桂花忍忍,男人玩腻了总会回家的。
刘桂花家能养出女高中生,祖传的性格就不窝囊。
她就像当初放弃大学录取通知书那样,放弃了这个男人。
“我只是一时糊涂,又不是真瞎,我会过得比他还要好。”
安夏捕捉到一个重要元素:“你有孩子?”
“是啊,送回老家,让我父母带了,您放心,绝不影响工作。”刘桂花保证。
“多大了?”
“马上就六岁。”
“要是能接过来的话,就尽量让她在这边上学吧。虽然你和陆雪成绩是不错,不过起点再高一点的话,说不定会更好一点。”
“嗯,主要还是钱不够,我不是正式工,平时厂里的福利没有我的,工资也少。所以牡丹厂要人的时候,说可以凭本事拿奖金,我就主动报名来了。”
难得啊,居然是主动报名过来的。
安夏决定给她一个机会,她教会刘桂花使用「哇哦」。
“如果你能卖掉一张,就给你十块钱的提成。”
刘桂花飞快地心算了一遍,瞬间眼睛放光。
由于派出去做防伪技术介绍的人是划定区域的,互相之间不会跨区域抢活。
于是,安夏把同样的任务也派给了其他九个人。
不是强制任务,能卖掉就卖,卖不掉拉倒。
对于他们九个人来说,就是多说几句话的问题。
防伪宣传小组出发了,全国小朋友们获得了新的装逼技能。
小朋友们为了证明自己穿的是正版,不遗余力的在班上宣传,以各个学校为圆心,再以转学生为吟游诗人,就算牡丹厂没有派驻人手的地方,也自动自发的以穿正版为荣,以穿盗版为耻。
谁身上的变形金刚t恤没有能发出七彩光的防伪标,会成为全班嘲笑的对象:“没钱就别穿,穿个假的,丢人。”
于是稍微有点经济实力的小朋友,都缠着家长一定要买正品,绝不能买假货。
在品牌经济的带动下,一度被仿品冲击的正版服装厂又支楞了起来,继续向牡丹厂订购面料。
连其他本来采购仿品布的服装厂也舍不得现在的火热市场,纷纷弃仿而投奔正版。
到月底一结账,厂里的本月盈利居然跟九厂平齐了。
九厂比牡丹厂的规模可是大了好几倍,职工数量也多好几倍。
在三人高层会议中,龚伟提议:“全厂人拿着半拉工资福利,起早贪黑的干了这么久,咱们是不是应该发点出去?也算是实现当初跟他们做的保证。”
安夏反对:“别着急,现在不是年也不是节,没头没脑发钱不合适,不如多攒点一气发出去,效果才会好。”
防伪技术的赌约是安夏赢了,龚伟如约没有对她的话进行反驳,就问:“那年底发?”
三人一合计,要是持续这样的销售状态,到年底真的可以给工人分几千块。
龚伟在此时发挥了祖传技能——求名。
“都说财不露白,发几千块,有人会炫耀,更多的人还是会瞒着不说,不够显我们牡丹厂财大气粗。”
陈勇表示赞同:“对,以前每年到年底的时候,九厂职工拎发的福利回家,能搬好几天,在路上都是一景。所以九厂一直都是大学生分配的热门选项,招工也容易。”
“嗯,那咱们也弄点福利?”
米油面肉鱼,这些都是常规操作,跟九厂拉不开距离,用安夏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区分度。
“发一条鱼,跟发十条鱼,说出去,都是咱厂发鱼了,没意思。”
陈勇问道:“那你说发什么?”
龚伟兴冲冲地说:“其他厂子发冻带鱼,那带鱼放哪儿?不得有个冰箱?不然不就坏了吗?哎,咱们就发冰箱,想想看,几十台冰箱在街上跑,再印上牡丹厂职工福利的大红字,那多有面子。”
安夏想了想:“钱都不是问题,问题是现在买冰箱,不是要工业提货券吗?”
现在想买这些大家电,只有一些大单位有少量额度,跟安夏家的自行车一样,一年只能有一个职工买,有钱都搞不到。
龚伟昂着头,得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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