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玉玺放回锦盒之中,让董昭送入皇宫,交给天子刘协过目。
曹操追忆旧事,叹息一声,对荀彧说:“想不到金元休(金尚)还是节烈之臣。他家中还有什么人?”
金尚是京兆名士,落到这般下场,曹操也有点责任。他这样问,是打算厚待金尚的子侄。
“金元休的长子金玮,年方弱冠,客居许都。”荀彧的眉微微蹙着,曹操拿御玺时的神态,让他心中隐隐不安。
曹操下令征召金玮担任议郎,并表彰忠烈之臣,组织百官吊祭金尚。他还打算礼葬金尚和马日磾。
孔融反对说:“马日磾持天子的髦节,奉命处理地方事务,竟然取媚奸贼……朝廷大臣失节,难道可以用受到威胁为借口吗?而且袁术叛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马日磾在淮南周旋历年。《汉律》规定:与罪人往来三天以上,都视作知情人……不追究马日磾的罪名,已经很宽大了,不应该再加礼。”
话说孔融出使袁绍,表现也并没有比马日磾好多少,回来以后还升了官,现在是九卿之一的少府了。
死者为大,马日磾被袁术扣留,实属无奈,孔融这番话也忒刻薄了一些。但依照《汉律》,马日磾确实有罪。
曹操想了想,采纳孔融的意见,只礼葬金尚。
先前,曹军从扬州回许都的路上,恰逢梅雨时节。
郭嘉和曹昂千里奔袭蕲春城,身体原本就有些吃不消,恰好赶上连日的梅雨,天气又湿又热,粮草和帐篷都发霉了。郭嘉再次不幸染病。
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曹军此战大获全胜,上至将军,下至营中的小兵,都有点松懈。
士兵甲自言自语,嘀咕:“听说郭祭酒随军出征,从家里带了一个精通医术的方士,难道他在许都,就知道自个儿会生病?”
士兵乙自豪地叉腰:“新来的,俺不是跟你说过,郭祭酒算无遗策,他当然早就知道。”
刚巧路过的几位将领都忍俊不禁。
郭嘉低低地咳了两声:我才不要这样的算无遗策……
曹操当众为郭嘉撑伞,雨中同行,进了中军帐,照旧请郭嘉和他同席而坐,还让长子曹昂亲手侍奉汤药。
主公对郭祭酒不同寻常的礼遇,众人见得多了,已经麻木,当下该干嘛干嘛,完全不受影响。何况郭嘉率性随和,饮酒豪迈,人缘还不错,很多武将都十分敬重他。
大战过后,需要处理的事情依然很多。比如新增地盘的政务交接,曹操表严象为扬州刺史。
这个严象是京兆名士,颇有胆识,文武兼备。由荀彧举荐给曹操,最初担任督军。现在曹军占据扬州的寿春等地,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留在这里主持大局。
曹操还要对抗袁绍,离不开荀攸、郭嘉、戏志才出谋画策,刘晔是宗室子弟,身份敏感。曹操思来想去,只有严象可以留下。
各项事宜一件件的商议妥当,诸位将军陆续领命离去。
雨后湿热难耐,议事的时候,郭嘉强撑着精神,此刻,中军帐里只剩下曹操和几位友人,郭嘉扯开外袍,倚着几案,蔫蔫地说:“听闻南方多疫,这鬼天气,吾往南方,则不生还。”
(南方气候湿热,容易生疫病,像我这种体弱多病的人,如果去南方,定然不能活着回来。)
大家都觉得这话十分不祥,荀攸啐了一声,道:“此话不吉利,勿要再说。”
曹操瞪郭嘉一眼:“奉孝,怎么能在年纪比你大十几岁的人面前说什么不生还?”
戏志才拧眉,若有所思。
郭嘉只是有感而发,随口一说,这时也觉得不吉利,他洒然一笑,用酷似喝酒的姿势将碗中的最后一点汤药一口饮尽。
曹操老怀甚慰,郭奉孝喝药,既不偷偷倒掉,也不耍赖,极其难得。
然后,只见郭嘉抛给戏志才一个求夸赞的眼神,被忽略之后,扯着戏志才的袖子,闹着要吃糯米糖糕。
曹操和荀攸:“……”果然还是不能对某人期望值太高。
戏志才竟然真的挤出时间,挽起袖子,架一口铁锅,给郭嘉炸了几块糯米糖糕。外酥里嫩的糯米糕,裹一层桅子花,淋上红糖汁,曹操看着也有点馋。
逆臣袁术覆灭,失落的传国玉玺再次回到天子的手中,许都朝廷的威望终于立起来,徐州、关中都有小割据势力归顺曹操。
曹操论功行赏,曹营诸将大多升官一级。其中夏侯惇领济阴太守,封建武将军。赵昂领陈留太守,曹昂任折冲校尉。徐州降将臧霸被任命为琅邪国相,孙观为骑都尉,他们的兵马仍然归他们自己统领。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将多是暴脾气,天天都有将领在校场互相较劲,比拼武力。曹营现在热闹非凡。今日关羽和张飞斗吕布,明日张辽战张绣,后日许褚约战典韦。难为曹操恩威并用,能镇得住这些人。
广陵太守陈登上贡鲍鱼。自董卓之乱开始,沿海地区的贡品断绝,相隔几年,百官再一次在宫廷宴会上吃到鲜美细嫩的鲍鱼,感慨万千。
美酒佳肴,荀彧只浅尝一两口,就放下筷子,目光掠过一处空着的席位,那是郭嘉的位置,他病着,没来赴宴。
东海相徐璆献传国玉玺,并在宫宴上替曹操捧羹,态度谄媚。
司徒赵温看不惯徐璆的行为,当着百官的面,略带讥讽地问他:“君遭大难,还保存了这个(玉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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