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张绣领兵追击曹操,临近淯水,斥候前来禀报:我军左右两侧,发现大量敌兵,正在挖掘沟堑。
装备精良的轻骑兵,对战步兵,所向披靡,就怕遇到沟渠被困住。张绣有心趁着沟堑未成,以骑兵冲锋,速破那些步卒。他刚刚调转方向,就听到马蹄声隆隆,如滚雷一般远远传开。
八千并州铁骑迎面而来,为首一人,夜幕中看不清面容,但见他头上的紫金冠映着冷月,身上的兽面吞头连环铠闪着寒光,身形超俊,战马超快,眨眼间就像风一般刮到射程内。
张绣蓄势已久,开弓如满月,一箭射过去。
几乎同一时间,对面为首那人举弓控弦,看似随意地发出一箭。不知道他是怎么瞄准的,两支羽箭在半空中相撞,同时朝着张绣的方向跌落。这说明来人随手一箭,不但准头奇好,就连力道,也胜过张绣。
已经有士兵认出敌将:“是他!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张绣的兵马已经奔驰许久,人困马乏。吕布的兵马却是以逸待劳,才露面。
双方刚一交战,张绣这边就显出颓势,是要大败的节奏。然而奇怪的是:吕布收割了几个敢于挑战他的小将的人头之后,并不步步紧逼。并州铁骑有一搭没一搭地放着箭,驱赶着张绣,就像狩猎前,有技巧地将猎物赶入指定的猎场。
张绣不肯服输,垂死挣扎,朝着宛城的方向撤退。三面敌军,似乎只有一条生路:退回宛城坚守。张绣也略知兵法,知道围三阙一是惯用的伎俩,看来曹军主帅也怕他拼命,预先给他留下退路。
宛城,迎来送往的如意楼。
屋内陈设,尽是女郎的闺中之物。四面墙壁全用绛红色的纱幔遮住,营造出温馨又浪漫的气氛。
在屋中对弈的,却是两位文士。典韦守在门边。
绯衣女郎吹奏横笛,带有浓郁羌乐风格的曲子如草原上的溪水,细细流淌在心间。
一对羌族男女,踏着轻快的旋律,翩翩起舞。
棋局即将分出胜负,贾诩挥手,让伎子和伶人退下。
炭盆上,西凉特有的烈酒在陶壶中咕噜噜的沸腾,氤氲的酒香和炉中袅袅升腾的烟雾混杂在一起,让郭嘉忍不住又轻咳一声,玉石棋子被他白皙纤长的手指拈着,仿佛更莹润了几分:“文和这样的人,要是处在敌对阵营,真教人寝食难安呢。”
贾诩眯起狐狸眼,缓缓落下一子:“彼此彼此,奉孝既然能看穿诩的计谋,为何不提醒曹公?”
郭嘉洒然一笑,邪气十足:“提醒有什么用?酒色误事这种毛病,当然要血和泪的教训,越惨才能记得越久,越痛才越不敢重蹈覆辙。”
他在病中,面色苍白,唇色原本就偏淡,此刻更是浅淡,仿佛随时都要凋零散尽的暮春花色。这一笑,就像雨后清爽的天空,蓦然出现虹光,透出一抹让人目眩神迷的艳色。
贾诩微微晃神,一手撑在棋案上,身体前倾,鼻尖几乎挨到郭嘉的耳垂:“先前那个赌约,我应了。”郭嘉此番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任何一位明主深深忌惮。如果曹操连这等浪子都能容得下,那或许,他这无双毒士去了许都,也不会被埋没。
城破之时,贾诩若想逃,郭嘉根本拦不住,但他实在太好奇,太想知道是谁藏身于暗处、和他博弈,就没走。反正,留下来也不会死。顶多就是换一个主公,和那个危险的人当同僚。
曹操还需要一面旗帜,来标榜他的信义和大度,告诉所有想归附朝廷,又心存疑虑的人,许都欢迎他们。
张绣和他麾下的西凉骑兵,前半夜追击曹操,后半夜狼狈逃窜,整整一晚上,就没消停过。
无论是人,还是马,体力都已然消耗殆尽。他们历经险阻,终于在天色大亮的时候,退到宛城城下。抬头一看,只见三丈多高的城墙上,赫然插着曹操的旗号。夏侯渊一挥手,士兵齐刷刷地举起弓箭。
这一刻,张绣故作镇定的姿态彻底崩裂。狗屁的围三阙一,分明是让他误以为还有一条生路,跑着跑着,连拼死一搏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多时,贾诩被士兵带上城头,虽然没有用绳索绑缚,曹兵对贾诩也很客气,但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只西凉最擅长保命的老狐狸,已经落入网中。
宛城易主,不远处,烟尘滚滚,吕布的骑兵如影随形。这一回,左右两翼还多了一些部队参与围堵,夏侯惇、于禁、牵招、朱灵各自带领本部兵马,缓缓收缩包围圈。
张绣当真是陷入重围,穷途末路。
一位白袍将军越众而出,却是赵云。赵云将兵器横在马上,遥遥朝着张绣一拱手。把一封帛书和铁箭绑在一起,射到张绣的马前。
位置和高度都恰到好处,张绣甚至不用下马,俯身探手,就将铁箭拔起,取下帛书一看,是郭嘉的劝降信。
与此同时,曹操也收到一封郭嘉的书信:“张绣先降后叛,究其根源,还在主公身上,若能再次说服张绣归降,主公必将信重于天下。嘉逾越职权,本当重罚,但听闻大公子失踪,此事都怪嘉谋划不够周密,待寻回大公子,再来领罪。”
要是没有曹昂让马,曹操不可能活着渡过淯水,他身后的亲兵,只慢一步,都快被射成刺猬了,死得不能再死。
如果郭嘉不曾逾越职权,擅自下令,就算曹操活着逃到淯水东岸,也不一定能摆脱追兵,就算能摆脱追兵,这一战也是惨败,损兵折将,难以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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