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刘召也同样哑口无言:
什么叫看不住?
郡主今日明明是趁着生辰……
可这不是他说了算的,那些禁军不会听他一个奴仆之言,哪怕他最后气急败坏地大吼着贺云铮的名字,这群人也只是调转了车头,巍然在雪中扬长而去!
“刘管事?咱们怎么办?”仆役颤颤巍巍地看向刘召。
刘召微微佝偻着腰身,捂着心口喘了会儿气,摇摇头:“去,叫上些人……”
“可府里的侍卫大多都跟着虞统领一道在蹲大牢。”仆役赶忙接道。
“那就让剩下能充数的,全去!”
大冬至的,贺家外面难得热闹得像乔迁新家,亦如是新婚大喜。
洛嘉就是在这片热闹声中缓缓回神,隐约察觉有粗粝却温暖的手掌在自己脸上摩挲过,伴随着柔软湿润的巾帕。
眼眸启张前,睫羽先颤,下一瞬,那股令人熟悉的侍奉离了身。
洛嘉缓缓睁开眼,一时间没认出此情此景是何处,只看到个熟悉的面孔冷冷站在自己身前,利落背过手淡声道:
“郡主醒了便好,醒酒汤在此,睡前饮过,不要再生事端。”
洛嘉似乎还未回神,贺云铮转身便要走。
屋里点了一盏笼着神女唤月灯罩的油灯,昏黄斑驳的灯影投照在洁白的墙壁上。
而下一瞬,贺云铮脚边被砸碎个汤碗,正是他刚刚提的醒酒汤。
褐色的汤汁同样溅在他的衣摆上,墙壁上,染花了恬静的神女灯影。
他身后的洛嘉勉强坐正了身子,高抬着下巴,面冷无情地讥讽:“贺云铮,我要的是这碗汤?”
贺云铮没有
回头,嘴唇抿得发紧,手背上的青筋亦再度缓缓绷起。
身后传来窸窣声响,随即丝履着地,疏离的讥笑伴随轻拍肩膀的手,划过他的耳畔:“别自以为是,做些侍卫不该做事。”
这句话宛如点点燃了炮仗,他止不住怒意地猛转回身,一把攥住了洛嘉的手腕:
“我不是你的侍卫,不是你再随意呼唤的狗!”
“那你是什么?”洛嘉毫不退让,甚至更为夸张地笑出了声,甚至挑起眉头,如打量货物般上下打量他,
“哦,不是我的狗了,是作了宫中那位圣人的狗,对吗?”
她总能轻而易举激起他心中的火。
贺云铮腰边的长刀随着他的身子猛晃,皮革碰上床沿,发出沉闷的撞击。
下一瞬,洛嘉被贺云铮猛抵在雕花的床榻边,下意识发出一声低呼:“贺云铮!”
凤目微闪,又带着几分忐忑与期盼,这些她克制下难得流露得细节,像贺云铮这样的男子从来难以察觉。
果不其然,贺云铮只能察觉她的愤怒不满:
“既然郡主只会用谁的狗来区分人,那不妨请您记住,”
贺云铮早在初次见面时就高出洛嘉半个头,如今在杀场厮杀过一载,身姿越发高大健壮,将人抵在角落中只剩满满的威压,
垂下头时,宛如锋利的犬齿就抵在她纤细易折的颈脖上,
“我就是如今这京中最凶猛的狗,是您亲自向圣人求来护您周全的狗,您若是不够清醒将自己置身险地,我就会来将您衔回去,哪怕您哭闹不休,我都不会停。”
哪怕贺云铮心中清楚明白,自己如今一路向上攀爬,并非是为了证明自己并非个侍卫,并非是想用身份的去逼迫对方,但他心底里有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火不知该如何释放,不知该如何让对方谨言慎行,如何让对方不要再如此戏谑低看他、以及看与他之间的关联!
哪怕是他先走的,哪怕是他先不想当她的狗了,她就非得如此讥讽自己,非得如此加强带棍棒吗?
他是有些失控了,但他咬着牙既疯狂又清醒,悲哀地想,这样的失控,对她而言,或许都不算什么吧?
洛嘉眼瞳猛地一颤,那抹细微的期盼似乎彻底在她眼中消失。
她缓缓昂起颈脖,冷笑侧眸:“不够清醒?哭闹不休?贺云铮,你怕是太将自己当回事了,我在何处,要做什么,用你来指手画脚?”
贺云铮喉头便这么被哽住,一时间没有回答。
凤目抬起,她明明看起来冷静克制至极,却叫贺云铮仿佛意识到了一种沉默的歇斯底里:
“我向圣上求的不是你,而是任何可以保护我,听我出差遣任我处置的狗。”
洛嘉缓缓挺直身子,目光讥讽又灼热:“若你不能守着这条,就滚出我的周围,不要碍我的眼!”
“任何”,彻底点燃了氤氲在贺云铮心底里的无名火。
他按着她圆润的肩头,不敢用力却又不肯松手,勃然大怒着质问:“你要差遣任何人替你做什么!就去到那些地方,让随意什么人都能看到你,亲近你,还想随意带些什么人回府吗!”
怒吼声仿佛传到了屋外,叫外面瞬息安静了不少,可以清晰听见他愤怒后的喘息。
洛嘉沉默片刻,忽而不再讥讽地轻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向她:“随意什么人?贺云铮,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也是我随意带回院中的人。”
贺云铮目光震颤,喉结剧烈哽动,一个字儿都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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