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城不同,正是伏天,走出机舱,一股熟悉的燥热扑面而来。
下飞机前才换上的浅色吊带长裙,在这短短时间里已被烘出的热汗黏在身上。
江汀蔫蔫的。
现在只想立刻泡进浴缸里,洗去一身恼人粘腻。
相反,年近古稀的顾老太太却丝毫不被暑热感染,很有活力地对电话那头的外孙汇报自己的位置。
江汀没忍住笑了下。
她们的年纪好像颠倒了。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大g开过来,在她们前方的车行道停下。
晒在没遮拦的阳光下,车身通体泛着冷肃光泽。
江汀想应该是这辆了。
却好久不见人下车。
老太太确定车牌后,拉着江汀往那边走,边碎碎念。
“就是这辆车,这臭小子不知道在搞什么,汀汀,我们过去。”
这时,车门终于打开。
男人下来,绕过车身,迈着长腿,逆着暮色的光晕,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他着一身黑衫,头发修剪得很短,露出干净的额,和狭长的眼。
浑身没一处不透着矜贵清冷。
江汀微眯眼,随后脚步猛顿。
“宴河!”
老太太没察觉江汀的异常,似小女孩冲上去给了男人一个热情拥抱。
不知说了什么,周宴河抬眸朝着江汀淡淡望来一眼。
目光交汇。
那一瞬间,江汀耳蜗深处似有粒超新星在膨胀炸裂。
大脑被瞬息爆出的强光,频闪得宕机,视网膜捕捉图像的功能,好像也被干扰了,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只看到那团颀长的黑色身影,离她越来越近。
“宴河,这是你表嫂江汀。”顾老太太笑吟吟地同男人介绍她如今身份。
见到江汀,甚至听到江汀名字,周宴河都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薄唇微抿,垂眸看她须臾后,嗓音如八年前一般寡淡疏冷。
“走吧,表嫂。”
果然,早就不记得她了啊。
江汀笑了笑,说不清滋味地垂下眼。
为这意外的相遇,迅速做好心理建设。
这时——
周宴河又开口了:“行李箱给我。”
不用。
江汀衔在红唇间的话,还未出口。
周宴河已握上了行李杆,他的手掌宽大,尾指不小心擦过她掌沿皮肤,撩起麻麻的细痒。
周宴河很淡定。
江汀看起来比他更淡定,只是不动声色地抬起那只手,将碎发撩到耳后。
“谢谢。”她说。
周宴河古井无波看她,二话不说,拖着她那个贝壳白的大行李箱,转身走了。
江汀不急不缓地跟了上去。
经历最初猝不及防见到暗恋的人的冲击,以及“我竟然变成暗恋过的人的大嫂”后的荒诞感后,江汀心绪恢复到正常状态。
其实和周宴河当个陌生人也挺好的。如今状况,他们已经没有叙旧的必要。
细说起来,他们原本也没“旧”可叙。
江汀搀着顾老太太,在周宴河车的后座坐定后,顾老太太就关切问她:“汀汀,身体还好吗。”
话音落地,发动的引擎声,以一种很诡异的声响熄火。
同时,江汀抿唇一笑:“还好,没那么晕了。”
“好,不舒服要说。”
顾老随后又朝驾驶座的周宴河看去,“怎么了,宴河?”
“没事。”周宴河重新发动了车。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带过。一路上,江汀闭目养神,顾老太太饶有兴致地询问周宴河近况。
“宴河,你最近都住江城?”
“嗯。”
“我这次回国,想起好多事,想待上两月,你如果有时间,多陪陪我,好不好?”
“……我尽量。”
“该休息休息。”顾老太太,“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闻言,江汀不由掀起眼皮,看驾驶位上周宴河被暮色勾勒出金边的侧影。
二十五六岁的男人,比起曾经的少年轮廓更加分明,也更冷冽。
“真的要多吃一点,汀汀是aci认证的膳食营养师,可厉害了,到时候让她帮你订制一个适合你的食谱。”顾老太太夸起江汀就没完,像是炫耀宝贝。
“我这几年身体好了很多,全靠汀汀给我在饮食上调理,我身边好多朋友减肥塑身,还是想要开轻食店都找她,效果都很显著。”
“是吗。”
周宴河语气很淡。
看起来对江汀的事并不感兴趣,但狭长的单眼皮掀起,又从后视镜里淡淡瞥了江汀一眼。
江汀恰好也在观察他的反应,两人视线就在窄窄的镜中遇上。
江汀扯出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应该有的得体笑容。
周宴河没表情,挪开了视线。
“当然是。”
顾老太太并没察觉到什么,又对沉默了一路的江汀眨眼,“汀汀,虽然是一家人,但是该收费就收费,这小子不差钱。”
“好。”
江汀也跟着玩笑,“我不会客气的。”
见周宴河没再搭话,江汀没趣地轻敛下睫毛,撑着下颌,回转目光,看着窗外一直紧跟在车后跑,怎么也甩不掉的落日,发起了呆。
夕阳的暖色筛过她睫毛,根根分明地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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