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被她哭得不耐烦,坐在一旁撑着头,却一直没有说话。
他没有告诉张氏离开的真正原因,那些原因现在想来,他自己都有些难以启齿。
他当时怎么就昏了头,信了王大师的话,觉得是陆泾克了他们?
仔细回想来,陆平心里明白,那是因为他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陆行云是不想让他出征,才代替陆平去了战场。
当时陆行云战死的消息传回来,陆平比任何人都心慌,他怕莫氏和陆泾怪他害了陆行云。
自己也觉得,对不起陆行云。
可他不敢说,他急于为这件事找一个理由、一个出口。
王大师在那时候恰好出现,他的话,只不过是给陆平找了个借口。
就像是王大师说的,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想要陆泾死,错误并不全在王大师身上。
昨天晚上,王大师在地上趴了许久后,踉踉跄跄地起身离开,陆平还一直坐在那里,他在后山坐了一夜,才算是想明白,看破了一切。
这是他的问题,但他想要逃避良心上的谴责,便下意识地相信王大师的话,险些害了陆泾。
如今这模样,他哪里还敢再出现在陆泾面前?
便是同在一个村,他都觉得没脸。
他想了许久,便想着离开。
前段时间,他在镇子上做短工,给陆旭攒束脩的时候,确实遇到几个兄弟,说是跑船运更赚钱,危险是危险了点,但跑一趟船运回来赚的钱够吃三年。
正好他们那确认,陆平跟家里说过之后,白日便到了镇子上,找到那几个兄弟,说是愿意去跑船运。
他们跑的几乎是海运,来往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年半载,比一般船运更缺人。
陆平正值壮年,看上去身体素质不错,他愿意去,那些人自然高兴,很快便敲定下来今晚出发,先去临安跟其他人汇合,再一道去跑船运。
包船运的东家,甚至还允诺陆平,到了临安后,他们会给陆平两口子找个安身立命之处,让张氏可以安安分分地等候陆平,让陆平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跑船运。
陆平便答应下来。
他想着,这时候离远一些,或许是最好的出路。
看着越来越远的岸边,听着张氏的哭,陆平面上有舍不得、怔忡茫然,还有一丝解脱。
同一时间里。
王大师回到城里的住处,休息了一天,身上的伤,还是疼得他受不了,他感觉到一点灵气都没有了,浑身更是没力气,往后别说是害人,便是正常打工养活自己,怕是都难。
王大师愤恨不已,忍着一阵阵头晕和身上的疼痛,摇摇晃晃地出了门,他不能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他得活活疼死。
王大师想去找个药铺,买点药。
他手上还有些积蓄,养好伤再图谋其他,一切都来得及。
可是,刚出了门,他便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晕,走了不远,他便一头栽了下来。
……
第二天一早,沈清和陆泾在家里吃了早饭,便带着陆旭,和莫氏分别,前往平凤镇。
陆旭跟在他们俩身边,一直木木的,没怎么说话。
到了镇子上,沈清先带着他们去找苏大夫。
苏大夫看到他们带着包袱来,便知道沈清的意思,主动问道:“沈娘子这是打算今日便去曲阳府?”
“是,早去早回,这件事也耽搁不得。”沈清淡淡一笑。
苏大夫道:“也好,横竖我最近没事,什么时候去都行。那娘子和陆公子在这等会儿,我叫人套上两辆马车,先去义庄,再去曲阳府。”
沈清欠身,“有劳苏大夫了。”
苏大夫道了一声客气,便先去忙了。
“为什么要去义庄?”陆旭歪着头,忍不住问道,他听人说过,义庄那里都是死人,他们干嘛要去义庄?
沈清低头看他,“去取一件东西,取完我们就去曲阳府。”
陆旭听到她的回答,盯着她看了几秒,小小的孩子,眼睛里的神色却很复杂,他很快转过头去,没有理会沈清,甩了个后脑勺给沈清看。
沈清扬了扬眉,却也没说什么,转头跟陆泾说道:“等会儿我跟苏大夫拿一些药,路上留着用,你身体还未痊愈,还是要多注意。”
陆泾听得沈清的关切,眼底多了丝笑意,点点头,“知道。”
沈清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在等待苏大夫回来的时候,陆泾便想去方便一下,等会儿出发的话,在路上定然不好随随便便停下来。
沈清来往杭氏药铺有多次了,对杭氏药铺还算熟悉,便跟他说:“去吧,绕过后堂,往后走有个院子,那里有恭房。”
陆泾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临走时问了陆旭要不要一起去,陆旭摇了摇头,陆泾便自己去了。
待陆泾一走,沈清便感觉自己被人猛地推了一下,她往前踉跄了一下,快速抓住旁边的架子,稳住了身形,才没让自己摔倒。
沈清转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绷着脸的陆旭,神色冷淡了许多,“是你推了我?”
“你是坏女人。”陆旭小脸气鼓鼓的,“我娘说了,就是你害他们要离开我的,都是你!”
沈清匪夷所思,“你娘跟你这么说的?”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陆旭红着眼,扑过去,一拳一拳地砸着沈清的胳膊,眼里很快聚满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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