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得十分突然,却又是那么自然。
在这片死寂之地,一股股生死之念油然而生,彼此缠绕。
死气有多么浓烈,生机便有多么盎然。
相互对立的两种力量围绕着那个白衣青年环绕着,以他为中心旋转着,共谱一股玄奇的道韵。
这股道韵玄妙却带着厚重之感,诠释着人间生死轮回的大道。
其中有几名鬼修,似有所悟,眼底闪过决绝之色,一掌拍向天灵,自绝生机,而在这道韵环绕之下,魂灵不散,在死之意境下重生,再现时已是魂体。
虽然失去肉身,但他们却露出了喜色。
另有几名鬼修,也有相同感悟,只是一开始眼底闪过片刻犹豫,看着已有同道自绝当场,果得大机缘,便不再迟疑,亦自绝当场。
那道韵将其环绕,但却毫无动静,随着生机流散,再不复生。
白衣青年看着场中一幕幕,无喜无悲,只是细细感受着,良久露出满意之色。
场中大多的鬼修受他的气机牵引,均能有所领悟,有所突破。
在场鬼修,有的焕发生之息,有的散发死之气,虽然都达不到青年想要的境界,但是已经不错。
突然,他轻咦一声,目光朝一个角落看去。
那里,一老一少身上凝聚着生死意境。
生与死两种对立的力量在他们身上调和,而他们一脸茫然,既不知道身上产生的变化,也不知道己身得到的好处。
再看那些凝聚一身修为的鬼修,脸上表情各异,有的喜形于色,有的患得患失,有的决绝果断,有的犹豫迟疑……只有这一老一少脸上透着无知与茫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脸上这等表情,所以导致那些自诩修为精深的一辈完全没有发现落在他们身上的造化。
“哈哈哈哈哈哈!”
白衣青年突然仰头大笑,他的笑声似有嘲讽,但又有所明悟,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
却原来,这名青年心中也有着疑惑,但显然他的疑惑已得到了解答。
他的笑声回荡在这处空间,形成波纹扩散到外界。
兖州的天象本在渐渐趋于恢复当中,最后的红光直接在他的笑声中完全消散。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天地造化,盈亏有序,而皆不可久。
或许也是因为这青年的笑声惊扰,当笑声暂歇,道韵随之而散。
在场众多鬼修,皆露出了意犹未尽之色。
这一场造化,让他们皆有所得,只是所得到的有大有小,各不相同。
他们静静看着那个白衣青年,眼中有感激,也有憧憬。
他们知道,这次的造化来自于这不知身份来历的白衣青年。
可就在他们的注视下,那白衣青年却自原地消失,几乎同时,出现在了那一老一少面前,细细打量着他们。
“爷……爷爷……”
少年露出惊容,拉着老者的手。
老者原本还算镇定,就算这白衣青年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也不慌乱,在他看来,此时他们皆已死去,作为魂体,总有一些活着时没有的能耐,因此看到什么也不觉意外,可是当全场鬼修的目光都集中过来的时候,他便没有办法继续保持冷静了。
“这……这位公子,请问有何贵干?”
白衣青年看着这一老一少,道:“你们是爷孙二人?”
“不是不是!”
老者点头,刚欲说话,少年已经抢声,在老者与白衣青年露出疑色的目光下继续道,“爷爷说,我们已经死了,所以我们不是爷孙二人,而是爷孙二鬼。”
此言一出,场中部分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老者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可是看看那少年,再看看白衣青年,似乎也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便又点点头。
白衣青年乐不可支,但语气却有些认真,对那少年道:“什么是人?什么又是鬼?”
少年被这么一问,愣住了,张张嘴想说话,分明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可是当他想回答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若说生者为人,死去为鬼,那何为生者,何又为死者?”
说着,白衣青年目光四下里逡巡,扫过那道道身影。
“若说生则存在,死则消亡,那我等又为何在此?”
越来越多人因为白衣青年这一个个问题而陷入了沉思,而这时白衣青年举手指着他们,继续道:“在场有活人,有鬼魂,均为鬼道修士,活人炼阴气而攒修为,鬼魂吸阳气而聚灵身,人行鬼道,鬼混人关,人鬼又缘何两分?生死又因何有界?”
数道魂灵身子一颤,魂飞魄散。
白衣青年看都不看一眼,继续说道:“人死而为鬼?此话何理?什么是人?什么又是鬼?连真实的存在都无法理清,只是把自古流传的常识奉为圭臬,又怎知理分正误,道有对错?”
白衣青年突然指着一人,道:“你怎知你是人?”
猛一转身,又指向一道魂灵,白衣青年道:“你又怎知你是鬼?”
众修眼中都露出茫然。
白衣青年说的话几乎可以说是悖离常识根本,似乎是想要对常识发起挑战,但看起来又不像。
换成别人,可能只会以为是精神不正常的人在疯言疯语,可是白衣青年在这些人心目中形象高大而伟岸,不仅给他们带来一场大造化,而且指明了大道方向,所以对于他所说的话,每个人都在认真地思考。
白衣青年又看向那一老一少,目光集中在那少年身上,道:“你说你们死了,所以不是人,而是鬼?”
少年有些忐忑,点了点头。
白衣青年微微一笑,道:“你又怎知你原本不是人而是鬼,却在死后变成了人?”
少年瞪大了眼睛,满是疑惑,就连那老者也是一脸惊容。
就在这时,几名人族鬼修忽地失去生机,倒在地上,成了尸体,脸上还带着那种思索的神色,生前似有在想着什么问题,想着想着便失去了生机,连魂灵也完全消散,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相比起其他人,老者看起来要清醒得多,因为他生前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修仙者,所以反而没有那么容易被这白衣青年的道音引导,但就算如此,他的心头也产生了些许动摇。
原本兖州这地方便如接幽冥之地,自古便是鬼修、鬼物聚集之地,活人与鬼魂在这里不分你我,彼此共存,一些人死后变成了鬼,少数能够保持着生前的记忆而继续存在,也会继续着与之前并无二致的生活与人际关系,这种情况下,要说他们是死了,也真的是没有什么真实感。
尤其是,老者与少年便是饿死之后变成了鬼,保留着生前的记忆,继续存在着,而且在这场所,偏偏只有是死了,他才觉得他们爷孙这次是真的活着,再没有那些柴米油盐的苦恼与生存必越的难关,而且还可以去体验以前都没有条件与时间去体验的各种事物。
如果是从这一层面去解释的话,老者也认为白衣青年说的话有些道理,但很显然白衣青年所说的道理跟他所体会到的不是一回事。
少年本性聪颖,此时终于转过弯来,拉着老者的手臂问道:“爷爷,大哥哥说的话对不对?我们现在其实不是鬼,而是人?”
老者此时也是思绪紊乱,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白衣青年呵呵一笑,道:“大道玄机,一字可悟,但终归缥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尽?我辈有若无根浮萍,不足以承大道之重,否则身体不堪重负,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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