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顿时在场诸人皆是神色微震,紧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纷纷一阵异色。
昆仑派据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位于神州大地东北处,而梁州则远在神州大地西南边上,两者可谓天上地下,差之两极。
顾辰身为昆仑道子,虽然尚未在修仙界中行走,但其名声却已远播,虽说不是家喻户晓的那种远播,但对于像青阳门之类的门派,对昆仑道子自然极为关注。
但哪怕是昆仑道子,自废经脉成为废人,坠落凡尘之后,也再不能留在昆仑山上,须由门派中人送往山下安置,可是直接送到梁州之地,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层诡异。
更重要的是,一个自废经脉的人,才到梁州没有多久便恢复了经脉,再有奇遇机缘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刚好青阳子也在梁州出现,刚好两个人一见如故,刚好被青阳子带回青阳门,这一系列的事情果真如安排好的那般,那便细思极恐。
钟鼎所想显然还要更深一层,哪怕是有些危言耸听。
“师兄,你别忘了,巫族也出现了,就在梁州。”
其余之人尽皆倒吸凉气,一股冷意直往上冒。
如果一开始还有些想不明白自废经脉应该如何恢复,现在便隐隐有了一种解释。
都说巫族诡异神秘,能人所不能的手段,做到这一点只怕也是不无可能。
将所有人的神色收进眼底,青阳子怒极而笑,一股强大的元力爆发而出,如同海浪一般涌来,一浪高过一浪。
众人猝不及防,修为稍弱的几人控制不住连连倒退,神色变得苍白已极。
好强!!
众人神色骇异,万没想到青阳子居然这么强,一身元力便让他们觉得没有对抗的可能,他到了什么境界?
“我给艾师妹介绍一个徒儿的时候,你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我才说到自己也要收徒的时候,你便处处拦阻,先是说要查他的身份来历,接着又以他原是昆仑弟子为由,现在倒好,你想说他与巫族有关?师弟啊师弟,你当这个掌门,还真的当得有声有色啊。”
钟鼎脸色微变,但青阳子已是接着说了下去,却是对着一众长老还有其他青阳门三代弟子。
“你们也想说,其中有诈,我要收的徒儿跟巫族有关?求仙问道,本就是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天生万事万物自有机缘,他人得到机缘奇遇难道你们都要刨根究底?世间诸多奇遇难道也要你们认可才行?要不然就是与巫族有关?与巫族有勾结?在场诸位修仙多少岁月了,谁人身上没点机缘隐秘,你们愿意将自己的这些根底都拿出来说道说道吗?”
青阳子虽怒,话却在理。
诚然这些话由另一个人来说可能没有人当一回事,毕竟修仙界也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得到机缘没人敢说什么,但弱者得到机缘便难免令人觊觎,并非好事,但青阳子太强了,这话由他来说,却是分量十足,使得一众人皆是无言以对。
钟鼎插口道:“师兄,我也是按照门规办事。”
“哼!好一个按照门规办事!但你要弄清楚,门规是用来治理一个门派,而不是用来方便你的个人私欲,我收弟子也是在门规范围之内,我的弟子原出身昆仑,也是身家清白之辈,那这个弟子我自然收得,我之言之行,如何违反门规?”
“他曾是昆仑弟子没错,可是谁知道他下山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经脉俱废要恢复谈何容易,世上是有奇遇,但奇遇不能解释一切,此事存在蹊跷,再加上巫族现世,亦在梁州,这件事就不能当成小事看待。”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要我领悟的功法吧?钟师弟,钟掌门!你对自己的功法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师兄!!”钟鼎脸色一下子变了,“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分明是两回事!!”
“是两回事,但你却只露出一种用心,绕来绕去的没意思,就算我不收顾辰为徒,在宗门之中随便择一弟子继承我的功法,你该不会也要阻拦吧?”
“师兄,你……”
钟鼎一番话哽在喉咙口出不来了,没想到青阳子会直接将一些事情说出来。
要知道有些事哪怕心知肚明也不会说,说出来便难留情面,尤其是青阳子刚刚说的另外一种做法,让他脸色阴晴不定。
一声叹息响起,让所有人为之安静,青阳子转身,看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慢慢地走了进来,目光微凝。
“张师侄,多年不见,你的火气还是那么大。”
“三师叔……”
“师伯。”
对于此人,青阳子不敢失礼,其他人也纷纷行礼,却因为那两人间的称呼而产生了些疑虑。
此人名为青山宿,是青阳子的师长,也是青阳门二代弟子中唯一还活着的。
当年的二代弟子死的死,老的老,有些想要离开这一方世界,已是不知所踪,如今仅剩青山宿依然留在青阳门,忝为太上长老。
“你天纵之资,修行进境一日千里,你师傅曾经跟我说,他能教你的其实不多,你有一番成就都是你自己应得的,按理说我也不好多说你什么,只是你师傅走后,同一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看着你们这些后辈这样闹腾,有时候我也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
青阳子沉默,让过了青山宿。
青山宿走到前面去,慢慢转身,淡淡地看着青阳子,道:“张师侄。”
青阳子低头,当是行礼。
“一切都是为了宗门。”
“……是。”
简简单单的对话,让人摸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没有人抬头,连钟鼎在内,一个个都将头低着。
这位太上长老从不管事,不过在青阳门中却有极高的地位,钟鼎也是由他教出来的,不过就算是钟鼎,也称他为“师伯”而非“师傅”。
但让他们更加意外的是,刚刚气势汹汹的青阳子,在青山宿出来之后,竟然变得这般好说话。
孰不知青阳子此时心中酝酿着极大悲哀,堵住了所有他想说的话,“你师傅走后”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像是将他的心来回扎了个透。
当年如果不是他,师傅怎会死去?
这些年里的自责在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面前,被引出来压在心头,若不是他修为精深,此时早已失态。
青山宿转过头来,看着钟鼎,缓缓道:“掌门……”
钟鼎吓了一跳,连忙道:“不敢当师伯如此称呼,弟子在这里。”
青山宿微微一笑,点点头道:“掌门便是掌门,这是事实,作为一派掌门,须时刻将宗门摆在首位,不能忘本。”
“是。”
“那个孩子……”
“他叫顾辰。”
“嗯,既然张师侄将他带了回来,便将他好生安置,虽然不能收为门下,但我堂堂青阳门也并非连一个外人也容纳不下。”
“是,弟子会让门下给他安排一峰,供他衣食无忧,任他来去自由。”
青山宿点点头,觉得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于是摆摆手,便要离开。
“不够。”
青阳子有些沙哑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收拾了一番纷乱心绪,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现在终于恢复了平静,也守住了心境。
他的这一句话,让青山宿抬起的右脚缓缓收了回去,声音微微泛冷。
“张师侄,你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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