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靖来到府衙,见到了公孙瓒。此时的公孙瓒和以前相比,已经是形销骨立,那英俊傲然的神态,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公孙瓒干裂暗紫色的嘴唇开启,声音沙哑:“关长史,使节回报的情况如何?”
关靖神色黯然,苦涩的道:“回禀主公,求和崩了。王磊拒绝求和,要剿灭主公。”
说出这番话,关靖心中无比难受。
公孙瓒哈哈大笑,说道:“我就知道,就知道王磊会拒绝的。王磊是一头千里奔袭的饿狼,见到了肉,怎么可能放弃呢?若是放弃了,他就不是王磊。”
关靖听着公孙瓒凄凉的笑声,道:“事已至此,请主公备战,和王磊血战到底。”
“血战?拿什么血战呢?”公孙瓒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神情,说道:“我麾下的白马义从败得一塌糊涂,还能拿什么来血战呢?仅凭麾下的残兵败将吗?”
关靖冷静的说道:“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死战到底。王磊想要拿下幽州,没那么容易。”
公孙瓒反驳道:“那是没有意义的抵抗。”
关靖听着公孙瓒的话,心中火气直冒,噌的站起身,大吼道:“既然主公说是没有意义的抵抗,那该怎么办呢?称臣吗?”
“绝不!”
公孙瓒神色冰冷,眼神森冷。
让他投降,绝不可能。
关靖握紧了拳头,道:“既然主公不打算投降,请主公抵抗到底。”
公孙瓒说道:“抵抗不了,何必要抵抗呢?”
关靖嘴角抽搐,怒气已经是汹涌澎湃,恨不得冲上去扇公孙瓒两耳光。既不愿意投降,也不愿意誓死抵抗,真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关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主公,不抵抗,那就是等死。请主公奋力一击,至少不能让王磊好过。”
公孙瓒看向关靖,那森冷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柔声道:“关长史,本将能有你辅佐,实在是本将之大幸。可惜,可惜啊……”
只见公孙瓒站起身,竟是取来挂在屋子中的宝剑,啪的一声扔到关靖的身前,道:“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你拿了剑,割下本将的脑袋去邀功。要死,也不能死在王磊的手中。死在自己人的手中,也更好啊。”
“扑通!”
关靖轰然跪在地上,以头叩地,神色惶恐的说道:“臣出身卑微,是主公不计臣的出身,委以重任,让臣得以一展胸中抱负。主公的知遇之恩,臣都还没有报答,岂能以下犯上。自古以来,只有君要臣死的说法,哪有以下犯上的道理。主公无惧一死,臣愿意和主公留在蓟县抵抗到底,一起赴死。”
公孙瓒听了后,大受感动。
常言道患难见忠臣,只有在最艰苦的时候,才能见到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毫无疑问,关靖就是这个人。
只是,公孙瓒的心情却非常差。
他坐下后,一言不发,许久后,摆手道:“退下吧!”
关靖这才站起身,恭敬的退下。公孙瓒一个人留在房间中,心思不定。而关靖回到自己的府上,把妻子和儿子喊到了书房中。
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关靖把见到公孙瓒的事情说了一遍。
关侗说道:“爹爹,刺史大人扔下长剑,是考验你吗?”
关靖点点头,说道:“当然是考验,你真的以为主公会把自己的命交给我吗?我若是流露出一丝的反意,立即就会被主公诛杀。”
关侗说道:“爹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关靖的妻子一脸担忧的神情,说道:“侗儿问得对,接下来夫君打算怎么办呢?王磊的大军杀来了,咱们关家,都指望夫君啊!”
关靖眼眸一眯,斩钉截铁的说道:“还能怎么办?誓死抵抗。”
“啊!”
关侗低呼一声,说道:“爹爹,难道你不明白抵抗是死路一条吗?太史慈率军杀来,一路所向披靡,用不了多长时间,太史慈就会抵达蓟县。再抵抗下去,只能是送死。”
说到这里,关侗俊朗的面颊上透着一抹狠辣,道:“既然已经没有了退路,爹爹干脆降了。以爹爹的身份,投降后也是一方大员。”
关靖大袖一拂,说道:“妇人之见!”
关侗皱眉,没想到关靖会这么评论他的提议。
关靖道:“知道为什么这样说你么?”
关侗摇头,一脸不解的神情。
关靖沉声说道:“我没有跟随主公的时候,名不见经传。由于家境贫寒,谁都看不上咱家,人穷了,人家都不正眼看你。后来替主公效力,得了主公的信任,我才渐渐有了名望。随着主公的官越来越大,关家才越来越大。”
“这些年,我仗着主公的信任,利用自己长史的职位,收了无数的钱财珠宝,安插了数十个亲信,还打压了无数的清流士人。”
“我若是投降,人家会收留么?说不定直接砍了我的脑袋,以泄百姓之恨。”
关靖深吸口气,淡淡的说道:“从前我是主公的臣子,现在也只能是主公的臣子,而将来死了也只能是主公的臣子。主公赴死,我奉陪到底。”
此话一出,关靖的妻子以手掩面,小声的哽咽着。
关侗表情严肃,没想到会是这样。
关靖看了妻子一眼,忍不住呵斥道:“我还没死,要嚎,我死了再嚎。”顿时,关靖的妻子便不哭了。
关侗话锋一转,说道:“既然不能投降,那我们逃吧。这些年,家里已经攒了不少的钱财,我们离开幽州,去其余的地方。”
关靖轻轻摇头,说道:“我要留下来,奋力一战。”
关侗说道:“爹,那是必死的。”
关靖说道:“我知道是必死的结局,但只有这样,对我、对关家、对你才好有好处。”
关侗又要说话,却被关靖伸手阻止。
关靖昂着头,看着房顶,眼神飘忽不定,淡淡的说道:“我的路只有一条,拼死一战,而且我必须以主公忠臣的身份赴死。”
“我以忠臣的身份死了,打压异己、收受贿赂的事情,那就不再是重点。”
“百姓提到关靖,首先想到的是关靖是一个忠臣。即使是失败者公孙瓒的忠臣,那也是忠臣。”
“不管是什么样的忠臣,都受人尊敬。”
“侗儿你带着你娘离开蓟县后,被人认出,人家才不可能拿我打压异己收受贿赂的事情攻击你,你才能轻松的活着。”
“若是我带着家人逃走,走到哪里,都会遭到旁人的指指点点,而且我过去的事情还会被翻出来。到时候,侗儿你只能活在别人的指责中。”
“那样一来,对关家也没有好处。”
关靖语气沉重的说道:“再者,主公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必须报答主公的恩情。为了关家,为了侗儿你,为了主公,我必须死战。”
此刻的关靖,心情无比的复杂。
关侗忍不住流泪,道:“爹爹要留下来,我也留下。”
“混账,你是傻子吗?”关靖板着脸,呵斥道:“爹是去送死,不是去捡金子。再者,关家的传承还在你的手上,关家的血脉,不能在你的这一代断绝。主公不理政务,一切都是我打理。你和你娘现在就收拾行囊,然后悄悄的离开蓟县,离开幽州。”
“爹!”
关侗再也忍不住了,嗷嗷大哭。
关靖的妻子也是,泪水长流。一家三口聚在一起,没有欢笑,有的却是临别前的悲伤和无奈。关靖看着自己的妻儿,眼眶湿润。
他看了两人一眼,站起身,然后去安排。
很快,府上的管家收拾好行囊。
入夜后,关靖安排管家带着妻子和儿子离开住宅,消失在夜色中。
书房,关靖一个人枯坐着。
这一刻,关靖终于体会到公孙瓒一个人枯坐在房中的痛苦。心神不宁,心中满是担忧,各种杂念纷至沓来,简直让人快疯了。
“咚!咚!”
不知何时,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关靖心中一喜,道:“门没有关,进来!”
房门打开,管家走了进来。
管家恭敬的说道:“老爷,夫人和公子已经出城了。”
关靖点点头,说道:“管家啊,我也不瞒你,蓟县守不住了,很快就会被攻陷。我是留下来拼死一战的。你跟着我多年,辛苦了。你去库房拿些钱财,带着家人走吧。悄悄地走,不要被人发现了。”
管家听了这话,心中感动无比,大声道:“老爷说的是哪里话,当年我一家三口,老妻患病,儿子年幼嗷嗷待哺,已经是走投无路。是老爷心善,收留了我,才让我一家人过上了安稳的日子。老爷要留下,我也留下,陪着老爷。”
关靖感慨道:“你这是何苦呢?这不是什么好事儿,是赴死啊。”
管家说道:“别的我没有,命有一条。”
关靖摇摇头,满是无奈,最后吩咐道:“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阻拦。去把你的妻儿安顿好,让他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是!”
管家点点头,起身离去。
关靖深吸了口气,调整自己的心绪,眼中渐渐浮现出昂扬的斗志。他不是孤军奋战,至少还有管家陪着。最后一战,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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