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鱼走车已被许真仙治住,周七伤忙携着秦月人的小手,破土而出,俩人相视一笑,吐出口中的土,且将身上的泥土也一并拍去,这才钻出密林。
放眼望去,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但见沙滩左侧堆了一个庞然大物,高逾数百丈,宽逾近百丈,如一座大山耸立在海边,大山埋没了部分密林,且连海滩浅水之处也填上了。
周七伤大吃一惊,以为是什么惊天巨怪现身,待得凝神细看,才知就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大山压在了北途岛这一角。
壮哉!
只眨眼的工夫,眼前居然出现了一座大山,这是怎么来的?
周七伤感到疑惑,他正疑惑间,秦月人先出了声:
“公子,你看!”
秦月人抬手往前一指,顺着美人玉指方向看去,周七伤又是吃了一惊……
只见那座凭空出现的大山之巅,站着一个人,那人蜷缩着身子,双眼无神,脸色如墨,皱纹拥挤,三条挤作一条,九条挤作三条,像风前残烛。
“啊,那是许真仙伯伯,他怎么出现在那大山之巅?”
周七伤没忍住叫唤出来,脑袋一转,大约猜到,鱼走车估计是被镇压在这大山之下了,心里一阵暗喜,拉着秦月人的小手,便疾奔过去。
“许真仙伯伯就是厉害,顷刻间便把鱼走车给弄死啦!真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周七伤边奔边喜,秦月人被她拉着,满面潮红,只好跟着往前跑。
“站住!”
突然,许真仙操着一副老嗓子大喝一声,又续道:
“哼,小娃娃,说好了别出来,你们想送命么?我这副老骨头,你们认为还能支撑多久?添乱添乱,小崽子就是只会添乱!”
在许真仙一声断喝之下,周七伤与秦月人立马止步,上半身险些扑倒,周七伤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出冷汗不是因为险些扑倒,也不是许真仙的厉声断喝,而是周七伤瞧见自己身前半尺开外,有一个直径一丈、深不见底的深坑,坑中黑洞洞的,此刻自己距离深坑如此之近,他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面发出的声声叫喊!
真是险到家了,若是再盲目的往前踏出一步,周七伤便要与秦月人双双葬身坑底。
周七伤的双腿,此时才开始发抖,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瘫坐在地,抬眼看秦月人,只见她并未随自己退后,而是立于深坑之侧,俯首观望,眼眸之中不见半分畏惧。
周七伤咦的一声,心下更奇:“她好厉害,不畏高,也不畏深,话说畏高与畏深不是一个道理么?强悍!”
周七伤心里暗叹秦月人,忙将她拖回来,便拖边说:“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当心掉进去就没影了。”
秦月人有些惊奇的道:“我感觉深坑里面有人!”
“好像是,我听到若有若无的叫喊!”周七伤印证了自己的感觉。
“叫声很凄惨!”
周七伤仔细回想:“确实凄惨,比哭爹喊娘还惨,不过那声音好像在说什么!”
秦月人印证:“似乎是,在重复说三个字!”
“啊,我听出来了,那声音在骂:‘老咬虫!’”
秦月人疑惑:“什么是老咬虫?”
周七伤解惑:“老咬虫是指养汉子的女人,就是鸨母、虔婆一类的人!对了,鱼走车常这么骂人……”
周七伤说到这,心中一抖,话锋陡转:“啊哟,原来鱼走车掉里面去了……”
“没错,鱼走车掉进深坑里去了,这坑深达三千丈,坑壁光滑之极,毫无落脚之处,一旦落入,永世不得见天日。方才若不是我一声断喝,鱼走车便是你们的下场!”
许真仙立于大山之巅,苍老的话语遥遥送来,周七伤凛然一抖,额头又渗出汗水,哆哆嗦嗦的道:
“鱼走车不能飞上来么?”
“不能,他不是刺客,不懂半点刺术,又如何识得舞空术?这人弱点太多,脑子又笨,还爱骂人,死到临头还骂我是老咬虫。拜托,我是老头好不好,你哪怕骂我是****,我心里也好受些,是不?也就不至于把坑弄成三千丈来深,教你掉下去都这么费时!”
许真仙的回答令周七伤有些瘆得慌,周七伤不敢深究他的话,只好问别的:“他武功不是很高么?”
“武功是高,这话不假,嘿嘿,要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许真仙说的轻描淡写,好似一散漫之人,实则语音之外颇含得意之色,似乎心情特好。
连克当世两大高手,如何能不喜?打套中人,费时费力,辛苦;打鱼走车,轻松自在,只因鱼走车天生倒霉、脑子又笨。
周七伤不觉得鱼走车笨,但若说聪明,他又说不上哪里聪明,刚要说点什么,又听得许真仙道:
“七伤,你见识到我奇门宗虎遁刺客的厉害了么?打倒鱼走车的这个刺术,唤作虎遁·土地搬移术。这个刺术,相当了不得,发挥到极致,甚至可以移山填海。我刚才便是发动了这个刺术,将这地下一丈见方、三千丈之深的土质尽数搬移出来,堆压在这一侧……”
周七伤骇然:“你脚下的这座大山,便是这深坑里移出来的土质么?天哪,这土山这么大,这坑得多深?太……太不可思议了!”
许真仙嘿嘿一笑:“不错,这山正是由坑中之土组成。这个土地搬移术,原本可以一举打倒两大高手,深坑之中陷进去一个,坑中之土搬移出来后,堆成的大山可将第二人压成肉泥!”
“原来如此!”
周七伤彻底对许真仙叹为观止,他给了自己太多的震撼!
“咳咳咳!”
许真仙开始咳嗽,腰一缩,双腿一弯,便瘫坐在地,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默默的叹了口气,解下腰间葫芦,猛灌几口酒,终于缓和过来,这才接着说道:
“但愿唐尧仙人保佑,不会再有大敌来犯,否则我奇门宗虎头,便要葬身北途岛了……”
周七伤知道,许真仙已经没有余力再战,此前长时间的大战,已消耗他大量的体力,方才若不是喝了几口酒,他甚至连话也说不上来,当下一个俯视、一个仰视,语音急切道:
“许伯伯,你不会死的,若是有敌人来犯,还有我呢!你别忘了,我会七伤拳,体内还有三股物转星移的功力呢!”
许真仙笑了,笑的很慈祥:“好好好!很好,七伤,你心肠倒好,不过我已经到极限了,此时估计连你也打不过了,嘿嘿……”
“怎么会呢……”周七伤感觉自己鼻子有些酸。
秦月人立于一旁,搀着周七伤的臂膀,轻声道:“公子,咱背许伯伯离开这里吧!”
周七伤点点头。
“甚好,女娃娃很懂事,嘿嘿!”许真仙又笑了。
周七伤爬上这座土山,将许真仙负在背上,艰难的走将下来,他发现许真仙的身子非常单薄,好似一具干枯的骸骨!
周七伤下来地界,也不放下许真仙,背着他便往码头的渔船走去,秦月人则扶着许真仙。
周七伤边走边道:“许伯伯,你的身子怎么这么轻?”
许真仙朗声大笑,不语。
周七伤又问。
许真仙只好答:“身子虚,没力,所以轻,嘿嘿,比不上你这年轻人了!”
周七伤一笑,又问:“那座山就这么闲置在那里么?”
许真仙眉毛一竖:“怎么?你有空去填平那个深坑么?我可以等你!”
周七伤自然不愿,笑道:“那得填到什么时候?”
“这就对了,做事情要有讲究,不合适的事情别勉强,懂么?”
“是!”
许真仙又问:“女娃娃,你懂么?”
秦月人嫣然一笑:“懂的!”
许真仙微微颔首:“本来要把那山填回去的,只是我已经没有余力了,也只好如此!待得我恢复功力,过段时间再回来收鱼走车吧。”
“怎么收鱼走车?他掉进三千丈深坑,决计活不了!”周七伤问,试着联想掉进去的是自己,结果想不下去。
“没这么容易死,鱼走车有胡髯郎护体,体质与常人大不相同。”
“为什么?”周七伤想起鱼走车额头的九个紫色的环,总感觉此间有深意。
“就说到这吧!”
许真仙闭口不言。
周七伤哑口无言。
旭日东升,清晨的阳光很美,洒将过来,将各人的蓬头垢面照的格外清朗。
周七伤眼眸之中存着稚气,秦月人眉宇之间含着灵气,许真仙拥挤的皱纹纵横交错之间,还是皱纹!
三人登上渔船,这时许真仙已经趴在周七伤背上睡着了,像一个酣睡的婴儿。
“公子,把许伯伯背到船舱里去休息吧……”秦月人柔声道。
“好!这便进船舱去!”
这时背上的许真仙说话了:“别,把我放下!”
依言而行,许真仙离了周七伤的背,立马在甲板之上打坐疗伤,争取恢复力量,以防接下来强敌来犯。
周七伤扬起风帆,准备开动渔船,离开北途岛,但是此刻,心里却犹豫了,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现下依然下落不明……
刚好这时,许真仙阴森森的道:“不必出海了,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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