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一 月是故乡明（一）

    新月号刚刚稳定下来，杨雷就使劲眨了眨眼睛，一副吓跑了鬼的复杂表情。
    “马上离开这里！”波波提醒道。
    杨雷回过神来，墟不用吩咐，直接按照导航灯光的指引开出了跳跃区，接着跳跃区里淡淡紫光闪过，卡迪拉也跟了上来。
    “收到不明通讯请求！”墟用模拟的电子合成声音机械地说。
    “接通吧，”波波介绍说，“这是例行程序。到了这儿我就不再陪您了，卡迪拉的权限不能离开跳跃区，我们必须直接离开。”
    就像机场安检！杨雷暗暗地想，嘴上熟练地道：“非常感谢，波波先生，我就不送了。”说着拿出另外一只金属盒递了上去，要想马儿跑，就必须让马儿吃草，这一点浅显的道理杨雷还是很懂地。
    波波惊喜交集，几乎像抢劫一样一把夺过了金属盒，千恩万谢地去了——卡迪拉派出的交通艇已经等在了新月号旁边,兴高采烈的波波早把电子控制系统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把通讯接进来！”杨雷努力压了燥动的心神。
    飞船外人类星系的跳跃区非常空旷，数盏导航灯竟然做成了华国古代的宫灯模样，古意昂然。
    一声清响，新月号舰桥主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耳朵大得异常，双眼间距也比普通人远得多的头像，不过大体上绝没脱离人类的范畴，就算在大街上看到，杨雷也只会觉得这孩子倒霉天生畸形，长得像什么不好，竟然长得像三星堆雕像。
    一眼看到杨雷，畸形的协调人员明显地愣住了，跟着他的眼光扫到了舰桥里一大片军官，刚刚还有盛气凌人的表情马上玩了个翻天覆地，比川剧更迅速、更自然千百倍地的变脸：“大人，愿意为您效劳。”他的发音虽然近似于某种地方方言并不标准，但绝对是标标准准的华语，还是近似于普通话的那一类方言。
    大、大人？杨雷满心的疑惑，事先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一下子全忘到了仙女座，怎么不光导航灯复古，连称呼也玩仿古？身为海关督察人员，他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太……嗯，太低三下四地谄媚了点？那笑容，看得人混身直起鸡皮疙瘩，让人联想起老佛爷身边的李公公。
    “你认识我？”杨雷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个清楚，别再是这个三星堆爬出来的认错了人，搞出什么误会乌龙来。
    就算是杨雷生活的二十二世纪，国家公职人员仍然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掌管手里的权利，就凭他刚出现在屏幕上的表情就能看得出这一顽固传统至今仍有市场——他的语言和导航灯的设计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杨雷他们的来历。
    相隔不知道多少光年，却语言相同？这几率也太玄奇了点吧？搁谁也难相信他们和华国没有关系。
    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
    “小人第一次见到大人，哪来的荣兴认识大人。”
    杨雷的感觉更加的古怪了，若非这人身上穿的不是古装，他非以为这小子是从古代穿越来的不可。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人？”杨雷问出了一句日后令他追悔莫及，流传极为广泛、伴随了他无数年的笑谈。
    屏幕上的三星堆人明显地一愣，唯唯诺诺地说不出话来，一副全家死绝的哭丧样。屏幕里突然伸出一只手臂，一把推开了悲怆不已的三星堆人，换了张脸恭敬地道：“大人，请别和他计较，小人愿为您效劳。”
    杨雷又是一愣，这张脸虽然看得出和刚才的不是一个人，可怎么还是长着一张三星堆的脸孔？他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我没心情和他计较，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大人’？”
    新出现的三星堆人似乎地位高上一点，也镇定得多，躬身道：“大人您是标准的正族，还拥有那么多的正族附属，自然地位尊崇。”
    杨雷心里的疑问更大了，好像，什么地方搞错了吧？他的来历肯定瞒不过有心人，索性直截了当地道：“我和我的飞船来自于人类的故乡，和主世界的人类同胞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是你说的什么大人。”
    屏幕上的脸表情突然之间变得很精彩，那种奇怪的表情让杨雷无法形容，若一定让他给个差不多的说法，唯一靠一点谱的形容是现代人突然在街上碰到了个自称炎帝或者黄帝的疯子，偏偏这个疯子还地位超然，手下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就算所有人都明知道这是个冒牌货，却没人敢站出来拆穿。
    杨雷无比地郁闷，怎么说这年头流行不信实话？他无奈地挥挥手：“去找个能管事的来。”他很想很想说自己真的没说谎，可屏幕上的家伙绝对不可能相信。但即使他怀疑杨雷是个骗子，恭敬的态度却一直没有改变，杨雷只好试试能不能让他找来个地位高一点的明白人，毕竟有些事，只流传于上层人之间。
    “请您稍等！”他的礼貌倒是到位，过了大概几分钟，一道新有通讯波切了进来，顶替了原有的通讯波，屏幕上冒出来的家伙仍旧是三星堆人的特征，特异的五官带着一股严肃的气息。
    杨雷不给对方提问的机会，抢先道：“我们不是主世界的人类，碧波人无意中找到我们的星球，这一次来是想和同胞建立联系。”他学聪明了，不再提及人类故乡之类的话。
    “非常欢迎您，”他的严肃表情缓和下来，可依然难掩语气中的低下，“汉国已经很久没有新有同胞回归，您的回归一定会让议会欣喜若狂。”
    这个星际国家，叫汉国？杨雷的心底泛起一丝异样，隐隐地臆想大汉雄风。
    “听你的意思，像我这样的情况还有不少？”
    “古老传说，所有的人类都起源于同一个星球，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散居到宇宙中，几千年来，千百个人类星球或者被发现，或者无意间与汉国接触，您的到来虽然意外，但肯定不是最后一个。”他的回答虽笼统，可杨雷却听明白了。
    原来，辽洲星还不是当年走得最远的移民！他一直以为绝大多数移民飞船都在航行的过程中失了事，只有靠近太阳系的才存留下来——毕竟当年的移民飞船过于原始，技术条件也不强，真不知道这些飞出如此之远的移民是如何生存下来，又怎么创造了这样大的一个国家。
    “这么说汉国有专门负责的部门了？”杨雷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请尽快安排我们和有关部门接触，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三星堆式的脸愉快地笑了，恍然大悟道，“您看看我，这么长时间了还让您在那飘着呢，请您的飞船暂时停泊在空间站，等候消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