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将黑未黑之际,三人终于匆匆来到鬼王镇,那偶尔闪出熠熠光辉的金字招牌——四方客栈正展现出她柔和的魅力,招引四方旅人来释放缓解一天的辛酸劳苦,这里有醇酒佳肴,这里有舒适温暖的床铺,这里便是最好的归宿。事实上,在刁路三人眼中,她的确是。
正当他们要跨入门槛时,横里冲出店中小二,只见他冲着三人一阵打量,皱眉道:“你们讨饭去别处,这里不施舍!”要不是瞧着刁路穿得还可以,而且模样也精壮,他早就提着扫把赶人了。
刁路嘿笑一声:“合着你把我们当乞丐了,告诉你,咱们是来住店的!”“哟,你们这装束也是住店的主?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四方客栈可是鬼王镇中首屈一指的大客栈,是乞丐们都能住的吗?”
虽然叶生常经历这样的事,但还是忍不住道:“我们不是乞丐,你不要乱说话!”
刁路一把按住他,对小二笑笑,随手拿出一个大元宝:“那这样我们住不住得?”
叶生与小雨吃惊地睁大了眼,他们虽知道这位新结识的大哥慷慨豪放异常,也知道晚上住店吃饭的钱他会付,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料到原来他这么有钱,随手便掏出一个值一百两的大元宝。
小二眼中立时要放出光来,赔笑道:“住得,住得,里面请,里面请!”
走进店门,刁路便皱紧眉头,不仅是因为那些饭桌全是古漆雕花而成,尽显奢侈之意令他不满,更令他奇怪的是落座的众多客人,他们不但穿着奢华,服饰各异,显然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豪绅富甲,而且皆佩戴兵刃,又显然是会家子。这么多好手齐聚鬼王镇,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不经意间,他瞥向叶生和小雨,不禁哑然失笑,叶生对他注意的事竟然毫不侧目,一副木然不管我事的样子,也是,他不是江湖客,又何必自寻烦恼。而小雨畏畏缩缩地躲在叶生背后,到底还是一个怕生的小女孩。
正思索间,已被领至柜台处后,小二瞄瞄刁路的口袋,吞口唾沫,随即走开。掌柜正整理账本时,抬头间看到一个精壮少年领着两个破小孩走来,不禁暗骂晦气临门,只是多年经营如此大店的他已经学会不要随便得罪任何一个客人,而且他也清楚小二不会随便领进住不起这家店的人。于是笑眯眯道:“三人住店还是用餐?”
“也住店也吃饭,你们这里住店钱怎么算?”刁路问道。“我们的房间分上中下三等,上等整洁漂亮,为九两;中等清爽干亮,为六两;下等还过得去,为三两,请问各位客官要哪等?”说话时不忘瞧瞧他们的衣着打扮,眼中显然有些轻视之意。
刁路心里冷笑一声,果然不是普通人能住得起的,住一晚就要普通人一月所赚的钱。“给我们来两间上等房,其他的再说!”
“我们这里有个惯例,先收钱再住房。”刁路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厌恶:“惯你个屁?再给老子放个屁,我拆了你这家店!”话音特别响亮,迥异于和小二对谈时的态度。
叶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瞧瞧后面一群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住客,遂释然似的点点头。小雨仍不解地捅捅叶生,轻声道:“刁路哥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叶生食指放在口前,“嘘”示意她噤声。
“你是来捣蛋的吧?我们四方客栈岂是容得你来撒野的?老虎,快点,轰出这些乞……”“丐”字没出口,早已被刁路一把抓住从柜台上丢出了大门。
那边桌上留着满脸胡渣的大汉“嘿”一声叫好,“小兄弟,你力气可真够大的!”刁路不由好笑,鱼上钩了,遂一抱拳:“那是,俺从小就练出了一身力气!”
忽听旁边一个低沉的声音:“蛮牛一头!”只见一个瘦长的中年人一身黑衣直挺挺地站在他身旁,一双黑眸犀利如同鹰眼。刁路眯着眼懒洋洋问道:“俺没见过你,不知道你是哪个鸟蛋?”
“老虎,快点,宰了他!妈的,瞎了眼,竟敢摔你祖宗!”掌柜一瘸一瘸扶着门走了进来,大声叫道。
刁路斜着眼打量,笑道:“瘦不拉吉的,叫老虎,太好笑了!”
“等一会你就知道好不好笑了!”老虎毫无表情地笑了一声,突然一击重拳直朝刁路打来,刁路眼神瞬间变得凝重,不过立刻又回复了原来神情,也一拳猛向老虎回击,“嘭”一声巨响,刁路一动不动,而老虎却已倒退几步,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不是说了吗?俺就力气大,还和俺比力气,你才是蛮牛呢!”那胡渣大汉见他憨厚可爱又兼力气甚大,大笑道:“小兄弟,来这边坐,那些鸟蛋狗眼看人低,别理他们!”
而边上一干客等都只是冷眼旁观,对这一群脏乱邋遢的不速之客显然都很是瞧不起。虽然有些吃惊刁路的大力,但在这些江湖客眼中就像老虎说的“蛮牛一头”。可笑的是那小二,龟缩一角,直念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刁路给叶生递个眼色,就大步走上前,边笑道:“大哥,还是你了解俺,那些狗崽子竟然瞧不起我和我弟弟妹妹,我不把他们打得牙破才怪,我又不是没钱,他们干嘛要赶我?”说着便掏出刚揣进口袋里的一百两大元宝。
大汉眼中一亮:“哈哈……原来还是个小财神啊,兄弟,那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刁路当仁不让一拉靠背绒毛椅,叶生只是冷冷淡淡得就坐上了边上的椅子,而小雨也颇有些害羞坐在了叶生的右手边。
“说来也真是丢人,我们几个好心施舍些钱给那些叫花,嘿,他们还上瘾了,人越聚越多,我们没法就都换了身破衣服一直逃到这。”
大汉闻言大笑:“可真是有你的,这种馊主意都能想出来!以后施舍钱时可不能再一施再施,而且也不能给得太多,得记住了!”刁路感激地说道:“嗯,记住了。”
大汉转头冷然对掌柜说道:“你看清楚了,他可是没钱的主?以后小心点!还不快去弄几套衣衫来给他们换!”掌柜肠子都悔青了,但一扔之仇可不能不报,他已差人火速去禀报老板,不过一刻自会有他们的好看,眼下识时务为俊杰,便急忙应承下来。
这大汉还真是大酒大肉的豪爽客,一桌食物丰盛得够三四个普通人的食量。“小二,还不快去再添点酒菜碗筷上来。兄弟,等会咱们可得他奶奶的干上几碗!”“好,只要大哥一句话,我就是喝得像那个啥烂醉的牛,也奉陪到底!”
“好兄弟,够爽快,那你的这个弟弟喝吗?”不等刁路答话,叶生叫道:“喝!”“好,好,都是好样的!”瞬间一个安静沉闷的厅堂便充满了突兀却爽朗的笑声。只是大汉、刁路他们不觉一丝尴尬,仍是大声笑语,大口酒肉。
忽然一个青衣人缓缓步进店门,刁路原本以为是来住店的,一瞧之下,不禁立刻全身充满警戒。
那青衣人轻扫一眼四周,只是眼光在刁路身上多停留了一会,然后慢慢踱步到老虎身边,放佛世事均与己身无关一般。只见他探出一只手,在老虎脸上空来回摆动。众人都被他的奇怪举动搞得很是迷糊,有人当他疗伤,有人当他看相,更有人当他疯子,只是没人敢笑出声来,大家放佛都感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因这神秘青衣人的出现都沉入了死寂的氛围。
突然老虎的鼻孔中竟然慢慢跑出了东西,那是一些白色的粉末,刁路见状大惊失色,差点洒出杯中酒水。老虎“呃”一声幽幽醒转,待看清眼前青衣人和白色粉末,又回想方才事情,大怒起身,恰见得刁路忧虑神情,便要上前算账,猛被青衣人一手按住。
青衣人仍旧不疾不徐慢慢抬头,转向刁路,笑道:“好!”刁路眼光瞬时对上,人便呆呆地坐在那一动不动,头上汗水涔涔而下,忽听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刁路哥哥,你怎么了?”而眼前也忽被叶生的身形挡住,刁路顿感如释重负,暗叹好险。
再瞄向青衣人之时已见他和老虎向后堂走去。刁路心中一动,转头看向叶生,只见他对大汉说道:“关大哥,来,你是好汉,我敬你一杯!”刁路不觉好笑:敬酒需要绕个圈走长路去敬吗?
关龙却着实受用,又喝干一碗酒,转对刁路说道:“兄弟,你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劲?”
刁路大声道:“大哥,你说这事奇不奇怪,那青衣人看俺时俺就像掉入了云里,迷迷糊糊的,啥力气都没了,幸好俺弟弟来帮俺挡了一下,俺才好起来。大哥你见识广,能看出这是啥回子事吗?”边说边看了叶生一眼。
关龙露出凝重神色:“这很可能是摄魂术,没想到那青衣人还是个高手。”“对对,我也看出来了,这小小四方客栈竟然会有这等厉害的人物!”邻桌一穿着花衣青年插嘴道。“既有这等好手,这趟看来不寻常啊。”说话的是一戴圆帽白须老汉。
刁路见已入正题,打铁趁热,说道:“大哥,我看你也不像本地人啊,倒像是漠北来的。”“嘿,兄弟,好眼光,我就是漠北人。”
“这就对了,俺看也只有漠北才长得出你这样慷慨豪爽的大汉,那大哥,你怎么千里迢迢跑这里来啊?”
关龙看他一眼,犹豫道:“嗨,兄弟,不是做哥哥的不告诉你,只因这事实在太丢脸,而且现在来到这却也是凶险。以你,嗨,那个现在的本领,的确还是不知为妙。”刁路故作生气道:“你是瞧不起我的本领吗?来,咱们来比比拳头,到底是谁硬!”
“兄弟,武术一途浩如烟海,并不只是比比拳头就能定出谁强谁弱,你看刚才那人不是一用眼睛你就受不了了吗?”
这倒的确,刁路一想起那深邃的眼神,就忍不住打个寒战。落在关龙的眼中,便以为刁路果然是害怕了,笑道:“兄弟,别担心,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放心就是!”
刁路故作迷茫:“那大哥,他们也是为了同一回事来的,怎么看你们都不是同一地方的人啊?”
刁路说话本来就重,而说得又正是他们心中的疑问,这一挑明,大家便互相窥测起来。关龙性子直爽,被刁路点透,马上嘿一声叫道:“兄弟,你说得不错,怎么我们都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啦?”
众人心中虽急于知道其他人来这里的原因,但又苦于不能说出自己的来由,也只有闷头喝酒吃菜,这回关龙也沉默了下来,顷刻间厅堂又安静地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刁路心中焦急,但他又怕再问下去恐怕会令五桌人起疑,也只有嘟囔了一声“奇怪”就低头吃饭。
恰在这时,店掌柜颤颤巍巍走到叶生一桌边上,手上拿着三套干净漂亮的衣服,显然便是刁路三人的。只听他哆嗦地说道:“三、三、三位客官,这是你们,你们洗浴后可以换上的衣服。”
刁路看他一眼,好笑道:“知道,拿来。”随手接过,分别递给叶生和小雨各自的衣服。“吃饱了没有?吃饱了咱们去洗他个好澡,洗掉这一身晦气!”
小雨兴奋地接过衣服,忽地脸色又黯然了下来,却听边上叶生鼓励道:“一切会好的,知道吗?”小雨轻轻地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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