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少爷今日刚一回府,便在下人的窃窃私语中被白老爷叫去挨了半天的训,勒令他不许随意出门,要出行必须有人跟随,办完事即回!几乎要将他禁足在家里!最后才知道,罪魁祸首就是几张被风吹走的词。
――他的新夫人,裘宁弦写的词!
他捏着那张纸大步走向新房,走到门口略略停顿,深呼吸压了压心里的烦乱,才抬手敲门――屋里传来一声慵懒的“进。”连个“请”字都懒得被她吞掉了。
那懒洋洋娇憨憨的声音让他微微一顿,不知道现在进去是否合适,推开门,一眼便看见宁弦懒懒地歪在躺椅上剥葡萄,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哪里像个“闺房怨妇”了?
宁弦抬头扫他一眼,便继续专心在手上的葡萄上面,头也不抬地道:“稀客,似乎从新婚第一天之后白大少爷就没来过我这房间了,坐。”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如同一朵醉卧枝头的娇芙蓉,混着柔媚和慵懒,丝毫不因为白墨的到来而有什么不自然。
他将那张词放到她面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太闲了,练练字。”
“你――!”白墨深呼吸,这件事是他欠她,他不责问……“既然只是练字,练完的纸张就请收好!”
“风大,不小心吹走了。”
冷静,冷静――“应该不会那么巧,每天都有风,而每天都‘不小心’,对吧?”
宁弦这次倒没反驳,出乎意料的点点头。
白墨本能地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答应得太容易……宁弦剥完一个葡萄正要往嘴里送,抬头却见白墨还站在这里,拿葡萄的手停在半空――面对这个家伙,葡萄也会变得不好吃。她故作茫然地问道:“白大少爷还有事?……要吃葡萄么?”
白墨顿时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转身便要出门,然而一回身,一副大字就贴在他身后的雕花隔断上――
水纹簟映青纱帐,雾罩秋波上。
一枝娇卧醉芙蓉,良宵不得与君同,恨忡忡。
――她、绝、对、故意的!!
欣赏着白墨愤然离去的背影,内室的帐帘后面走出一身白衣的妖娆风骨,木鸢再一次端量着雕木隔断上的字,摸着下巴自得而陶醉的点头――
“一枝娇卧醉芙蓉”――这句话,形容得是多么贴切,多么传神,多么让他自己都不得不崇拜自己的文采――
他坐下来,从宁弦手里抢走那颗剥好的葡萄塞进嘴里,说道:“断弦儿,你这夫君生起气来的模样还真好看。”
宁弦低头看看自己空荡荡湿淋淋的手,再看看一边回味美人一边品尝葡萄一脸餍足的妖孽,怎么就觉得他们好像一对合计着如何来气死正夫的奸夫□□?
“我说断弦儿,用不用我和语霖去帮你探探你那夫君外面的小情人?”
“你去查那个做什么?”
“你不是那么宽宏大量要让他们这么继续下去吧?自然是解决掉那个女人,把他抢过来――”
“免――了!”宁弦做了个坚、决、不、要!的手势,“他不是我那盘菜!我只要给他个教训,让他被白老爷禁足不能去会他的小情人已经够他受了,我可没有榜打鸳鸯的恶劣兴趣。”
木鸢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你和他才应该是一对鸳鸯吧?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对那个女人感到好奇?”
“跟他做鸳鸯死守一辈子我会活不下去!我跟他,就是鸡不同鸭讲,这辈子走不到一条道上!有那个时间去为他和他的情人好奇,我还不如好奇一下我将来的姘头在哪里!”宁弦擦了擦手起身,懒得和他在这里说,不如去找语霖打发时间。
木鸢对她升起的兴趣被这一句话瞬间熄灭――果然不管外表怎么变,假正经也变不成真的――他喜欢的是那种“良家”的调调,毫无疑问。而对于跟自己有着相似气味的人……实在提不起兴趣来。
木鸢又摘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也许……他可以先去会会那个白大少爷。
自从方才二人彻底摊牌,白墨已经完全了解他这个看起来娇若芙蓉的新婚妻子既不娇,也不弱。本来就不喜欢和她有过多接触,这下完全不打算靠近新房了。只是新房本来就是他的房间,书房也在同一个院子里,被禁足在家里,他能离多远?
在花园里呆了半晌,最终也只能回去。他正往书房走,身旁却突然一声“白公子。”
他蓦地驻足转身,只见木鸢竟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难道是方才自己想事情没有发觉,为何这样一个大活人靠近,他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不过此人他方才见过,也已经从白夫人那里听说他的身份。
“裘公子。方才失礼未曾好好招呼,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白公子已经是我的‘妹婿’,一家人何必客气。”他妖娆一笑,白衣邈邈,妖魅逼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好似会吸魂夺魄,那魅惑的风骨竟是天成,毫不做作也毫不掩饰。
白墨一怔,对于这位“大舅子”实在颇感意外。
木鸢盯着他腰背的曲线――虽然两人身高相似,木鸢纤细妖娆,白墨却是显得高挑修长,骨肉匀称,尤其腰背到臀部的曲线……真是引人遐思。
“似乎你和‘小妹’之间的相处……有些问题?我身为娘家哥哥自然还是比较在意的,若有什么问题,不如跟我说说看,我帮你参考一下……?”说着越靠越近,白墨感到脊背发凉,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去……这个……“大舅子”是不是有点……奇怪?
未察觉,木鸢的一只手已经向他腰上捞去――
风声微动,一颗小石子划空而来,击向木鸢的手背。他已然有所察觉,迅速抽手,石子打在白墨的臀部。他一怔,愕然回头,却分明什么也没有。身边只有一个笑得一脸茫然无辜却依然不失妖媚的“大舅子”。
“怎么了?”
“不,没什么……”白墨疑惑地转回头,木鸢向后方看了一眼――树丛微动,露出宁弦的脸,她狠狠做了个“再敢出手就杀了你”的手势――这个风流妖孽!果然一时不看着他就要发情,明明警告过他在她离开白家之前不准出手!幸好她还没走远……不然木鸢真的动了手,她要怎么面对白家人?难道要她现在就落跑?
媳妇跑了落人把柄,待白家找上裘家,她一样得被龙珏拎回来。
――丫的为什么白墨的贞操要她来守啊!?
第十章表哥表弟3
白老爷和白夫人这厢,也为了白墨和宁弦这小两口的关系烦恼不已。儿子心里有人,他们是知道的,可是那种女人根本进不了白家的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生意场上结识的裘府的小姐,儿子不曾拒绝,他们也知道他不会拒绝――因为这是规矩,这是礼数。
可是现在的情形,却并不乐观。儿子如此冷落着媳妇,他们除了把儿子关在家里,也不让他去账房管理事情,就专心留在家里陪媳妇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可是这样做,几天过后下人的通风报信却是:大少爷至今睡在书房里,同少夫人的关系颇为僵持,甚至只有两位裘公子到访的时候才露个面,其它时间都把自己闷在书房。好在两位裘公子也许是看出情况尴尬,时常会过去坐坐,给他们制造点机会。
这样的汇报简简单单,看似死寂无波,却不知这小院里的暗涛汹涌――
木鸢来,哪里是替宁弦制造机会?分明是给自己制造机会的!
小院里一张桌几,四把椅子,白墨这个主人自然是要作陪的,宁弦不喜欢坐他旁边,就是能坐对面,结果一抬头就打照面。她不爽地把身子侧转,一看是木鸢,再转,对着语霖才舒坦点。
语霖和木鸢分坐两边,语霖可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每一次木鸢趁白墨拿茶壶瓜果之类的时候想要制造一下“不小心”地碰触,他都急忙出手,挡在两只手中间,然后在白墨疑惑的眼光中歉意地笑笑。
面对语霖那张诚恳的笑脸,谁也没办法想歪或者责怪。
于是白墨很无语的发现,无论他伸手去拿什么东西,那件东西都会变成抢手货,总是三只手几乎同时抓上去。最后他只能捧着自己的茶杯,什么也不去碰。
木鸢一整天没有占到便宜,若肯就这么放弃了,可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他决定―― 一不做二不休,夜袭!
月黑风高,苍狼长啸。
一道白影在黑夜里如鬼魅般一闪,便没入书房打开的窗户中不见踪影。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映着月光,宛若生辉。书房的软榻旁纱帘浮动,隐隐若现着榻上的人影……
木鸢向软榻移去,突然又一道身影从窗户跃入,出手将他阻开――
两人无声息地交起手来,宛若月光下翻飞的蝴蝶,轻盈无声。木鸢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宁弦,只穿着贴身的里衣,显然是匆忙从卧房赶出来的――
她狠狠地瞪着木鸢――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不会那么轻易罢手!
――嘁,三更半夜盯着这边不睡觉,你不累啊?
――有你这种没节操的妖人虎视眈眈,睡得着么?
两人狠狠对视了几眼,在房间里继续你进我挡,突然宁弦一招不慎,被木鸢挥开,撞上身后的书架――碰撞的响动惊醒了白墨,靠近窗户的木鸢在瞬间便如同一道白影跃了出去,于是白墨睁开眼起身,便看到他的“新妻子”正穿着贴身里衣,同样愕然地被抓了个正着……
“……”
“……”
“……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是应该“非礼勿视”,避一下男女之嫌,还是正视两人已经拜堂成亲这个事实,当作若无其事?
――不过就算是拜过堂,两个人实际的关系是怎样两人心里却都清楚的吧?那么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夜袭?
宁弦左顾右盼,这个……她现在这副样子,恐怕怎样都说不清吧?既然说不清,就搪塞了事,谁管他信不信。为什么她来救人,还要替木鸢背黑锅,被人误会?
突然扯出一张悠然无害的笑脸,“我梦游,打扰你睡觉了,你继续。”说着她已经从窗户爬出去,赤脚悠悠地“飘”回自己的房间。月光之下那一双白皙玉足白晃晃的,看得白墨微微蹙眉――这么赤脚踩在地上,难道不痛么?就算是夜袭,也该穿上鞋子来吧?还有――难道她不能走门出去,非要爬窗户,“哪儿来哪儿去”?
(很好,恭喜白摸摸同学,乃的问题一个都没有思考到重点上,全跑。)
……………………
第二天白墨足到下午才再次在院子里见到乘凉的宁弦――本来就是个赖床鬼,昨夜又折腾了半夜,她几乎睡到午时才起。冬晴夏卉伺候着她洗漱,吃完午饭,便出来乘凉。
其实有钱人家的生活也不是不好,事事有人服侍,悠哉自得,不可谓不享受。不过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过两天是个舒坦,过久了真会闷死人。
宁弦瞧着白墨从书房里走出来,她自然知道白老爷下了令不许他出门不许他管账办事,专心在家陪媳妇,于是白墨也只能闷在这小院里,不是在书房就是在花园。她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懒懒笑道:“一起坐。”
单看她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似昨晚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只是她心里却在盘算着究竟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离开白家――她看了看白墨,关键还是在这个家伙身上吧,若是能够和他达成协议……这个,似乎他们目前处得不算好,要达成协议还是有一定风险的。那么剩下就只有让他把她赶出去?
白墨被她盯得全身不自在,一看到她跟人前大相径庭的这副慵懒柔媚又似乎带了几分邪气的模样,就想到那句――
一枝娇卧醉芙蓉,良宵不得与君同,恨忡忡。
她哪里像是“恨忡忡”了??
这个女人,怎么看都是在整他!的确,他们处得不算好,或者实在不怎么好。但是他仍旧坐了下来,以他们往日的相处和这个“妻子”的作风,她会主动开口邀请他同坐实在奇怪,而昨夜她出现在他房间这件事情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思来想去,他心中只能得到一个结果――虽然行事作风异于寻常女子,但她到底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是否,是因为自己太过冷落了她?在这深深院落中,无论她表现得如何不在意,终究,心里也会伤心,也会寂寞的吧?所以才做了那些事情故意来气他,掩饰自己。而现在这又是否是她想要拉近彼此的表示?――曾经因为宁弦的作为而遗忘的愧疚,再次升起。说到底,娶了她却又不能对她好,是他对不起她。
白墨在想什么,宁弦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请他坐下,无非是觉得把他搁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容易防备不知会打哪儿冒出来的木鸢。虽说有语霖看着,但是直率的语霖哪里是那个刁滑狐狸的对手?顺便,她也可以探听一下白墨的心思……至于昨晚她那副模样出现在白墨房间里的事情,早忘到脑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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