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boss提醒过韩皎不要相信李阁老, 但韩皎还是忍不住思考老狐狸话中深意。
思来想去, 也只有一种可能:李阁老或许已经猜到了皇帝的心思——端王党不过是皇帝用来打压燕王的棋子。
皇帝一时重用端王党, 一时又给燕王党撑腰,为的就是让端王党死盯着燕王使绊子,一点一点瓦解燕王在朝中的势力。
而且这几个月来对朝廷风向的观察, 让韩皎越发看清了皇帝的手段。
皇帝平日在政务上虽然重用李阁老为首的端王党,却经常点名表扬燕王一些刚正耿直的举措。
比如滥杀流民事件里,涉及到在都察院任职的燕王党,几乎一个不差的被燕王连锅端了。
皇帝对燕王“大义灭亲”的举动赞不绝口, 赞得朝中官员人尽皆知,这看似是对燕王的恩宠,实际却是皇帝给燕王挖的巨坑——燕王非但不保护自己手下的人,反而一出事就拉手下出来鞭尸。
人心一失, 即使徐阁老再怎么当个合格护短的老大,燕王党也不是铁板一块了, 内部已经可能有人私下跳反,去给李阁老当眼线了。
这一点,韩皎琢磨得出来,李阁老就更不用说了,肯定看得贼透, 非常明白皇帝为自己铺路的良苦用心。
可这老狐狸却对韩皎说:储君确立之前, 决不能撺掇端王与燕王联手。
这话表面上看来,分明是担心端王放弃争储,特意说出来恐吓韩皎。
可看老狐狸那淡定自若决胜千里的气场, 又不像是会狗急跳墙说出这种毫无根据的威胁。
所以韩皎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李阁老其实已经看出皇帝不想立燕王,也不想立端王,只想立翎王为太子。
一旦清楚这一点,就能看出,端王只不过是燕王面前的一道屏障,也是能让燕王在势均力敌的彼此消耗中缓缓败下阵来的慢性毒药。
这场政斗即使失败了,外人都看不出硝烟,只不过能让燕王在朝中孤立无援,避免立储时出现巨大动荡。
最正统的燕王势力被瓦解后,皇帝转立谢夺为太子,朝中就不可能出现严重的抵抗,因为端王本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傀儡,李阁老要换主子,比徐阁老容易得多,加上朝中都知道端王有点“脑疾”,也就有了正当的借口,跳过这个第二储君人选,剩下的,也只有皇后最小的儿子。
可一旦失去端王这道屏障,甚至两党联手,燕王要面对的敌人便是天子本尊,那就很难不见血了。
韩皎这两个月来其实也已经想明白帝王的阴谋,但他还是决定化解谢修与谢广之间的误会。
因为韩皎认为:端王党和燕王党的斗争,并不会因谢修的意志而转变。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哥俩和好如初,燕王也不会逼迫谢修违背李阁老的意愿放弃争储,终究还是看两党各显神通,最终由父皇定夺。
这看似没能让朝局发生变化,对韩皎来说,却意义非凡,因为让燕王和端王和好,就能保证大boss未来不会怀疑燕王为了争储,残杀兄弟。
思及此,韩皎觉得李阁老还是危言耸听。
况且韩皎很清楚,这么耗下去的结果,是谢修死亡,谢夺黑化,最终自杀。
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有比这更可怕的结果了,韩皎必须按照自己的计划走。
一天之后,圣旨果真下达,燕王代天子出征罗州。
三大营军队已经在城门外集结,川贵本地以及周边驻军前往罗州附近驻扎。
翌日,皇帝亲自出城阅兵,众皇子以及文武百官随行来到城外,一同参与了准备出征的仪式。
从天亮一直站到后晌,还不能走动,韩皎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周围有年迈的官员一连昏过去好几位。
就在韩皎也酝酿着要不要装晕的时候,仪式总算结束了,官员们跟随圣驾有序撤离。
快要入城的时候,一个小太监钻进人堆里,找到韩皎,说是皇子有请。
于是,韩皎又拖着假肢似的双腿,跟随小太监走到城外军营。
在一处喧闹的帐外,韩皎瞧见了正在谈笑的燕王和两个兄弟。
燕王最先发现了韩皎,因为周围士兵正在唱军歌欢闹,他喊了几声,韩皎都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燕王身边的谢安转头看过来,飞快地跑来韩皎面前,请他一起参加六哥的送行大会。
韩皎小跑走过去,向燕王和三皇子行礼,但嗓音被淹没在欢闹声中。
燕王韩皎住他胳膊让他免礼,又扯着嗓门对他说了几句话,然而实在太吵了,只能示意韩皎一起去不远处军帐里谈话。
燕王低头钻进帐内,继续替韩皎拉住帐帘放他进门。
厚重的军帐膈应效果还不错,燕王一放下帘子,立马隔绝了外面的吵闹声。
韩皎一进门,发现谢夺和谢靖正坐在矮几两头嗑花生米闲聊。
“诶?先生也来了?”谢靖乐呵呵的招呼:“快来坐,站了一上午饿了吧?面饼你吃吗?我们刚热好一壶茶。”
谢夺冷面垂眸,左手迅速出击,把仅剩的一只坐垫拉到自己身边,率先杜绝了侍讲先生坐去老八身边的可能。
燕王却没让韩皎去坐,只打发老八道:“你吃你的,哥有话跟先生讲,别打岔。”
韩皎也有很多话要跟燕王说,转身就担忧地看向燕王。
燕王低声问:“事发突然,先生会不会怪我冒失?”
韩皎蹙眉道:“殿下确实性急。”
燕王蹙眉道:“罗州土司猖獗无度,几年内吞并川贵地区十余个小部族,缕缕侵犯无辜百姓,激得民怨沸腾,父皇震怒,又苦于路途遥远,不便亲征,如今真可谓箭在弦上,容不得我犹豫退缩。”
韩皎只问:“是您自己的决定?”
燕王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我也没跟徐阁老商议,直接求见了父皇。”
韩皎再问:“阁老知道后呢?”
燕王:“他也赞同。”
韩皎松了口气,看来这次备战很稳。
“殿下初次登上战场,”韩皎严肃嘱咐道:“切不可操切独断,要多听其他将领的建议,殿下只需坐镇后方,鼓舞士气。”
燕王用力点头,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全须全尾地回来见你。”
“差不多就得了吧哥。”谢夺闷闷地嗓音,陡然打断二人的谈话。
燕王的情绪一下子被破坏了,转头瞪九弟一眼:“你不担心我的安危,还不让韩先生担心我?”
谢夺蜷着一条长腿,胳膊搭在膝盖上,一脸鄙夷地盯着六哥:“这趟出征把三大营的精锐都带上了,加上各地调兵,二十万精锐征讨四万蛮夷,还担心什么?哥这是演的荆轲刺秦?”
“你小子皮痒了你……”燕王卷起袖子冲向熊弟弟,被韩皎伸手死命挡住了。
谢夺拍掉手上的花生米皮,站起身,箭步冲到帐篷东北角,眼看六哥被引得转身冲过来,谢夺顺势旋身,躲过袭击,一把拉住六哥身后落单的小神童,飞快逃出营帐,去三哥身边保证人身安全。
一路凶神恶煞追出来的燕王一看见三哥,立即对九弟露出了温良慈爱的微笑。
韩皎摆了摆被谢夺死死钳住的手,示意他松开:“殿下拉臣出来作甚?臣话还没说完呢。”
“还要说什么?”谢夺没回头,牵着小神童走去一群士兵欢闹的地方,嗓音闷闷地:“该嘱咐的事,徐阁老昨日就嘱咐完了,还要你来唠叨。”
走到人群围绕的场地边,回头已经看不见六哥了,谢夺这才放开小神童的手,看向被人群围在中间舞剑的人。
韩皎赶紧搓了搓生疼的手背,仔细一看,手腕居然被按出个泛青的拇指印。
真是服了这个臭弟弟!力气小点会死吗!韩皎骂骂咧咧地挑眼怒视谢夺侧脸。
“你再瞪。”谢夺警告。
韩皎:“……”居然被发现了。
“小白先生!”谢安提着剑从人群里钻出来,对韩皎笑道:“快看那个舞剑祭师!好厉害!他一套剑法舞完,地上刚好写了个‘胜’字!”
韩皎闻言,好奇地踮起脚越过人群,看向地面,见那舞剑的黄衣人脚下竟然真的有个被剑刻出的“胜”字。
那人不断重复看似潇洒随意的舞剑动作,地上刻下的字迹不断加深,丝毫没有多出一笔。
“好厉害。”韩皎一脸敬佩:“感觉跟醉拳似的,看似散漫,却招招精准!”
谢安好奇道:“什么是醉拳?”
韩皎指着那祭师解释道:“就是感觉动作很飘逸,没有章法,有点像喝醉的人,你仔细看他动作。”
谢安仔细看了会儿,欣喜道:“真的!想喝醉了一样,我也要学!”
说完,谢安就兴奋地跑去一旁无人的地方,提剑模仿那祭师的动作,却又要顾及在地上刻出准确的笔画,身体就跟卡壳了似的,怎么都舞不顺。
谢安急得一跺脚:“我怎么这么笨啊!”
韩皎见他心急,刚欲上前安慰,身旁的大boss却快他一步。
谢夺走到谢安身后,弯身抓住弟弟提剑的右手,一手环住腰,半提着谢安,依照祭师的动作,分毫不差舞了一遍。
剑尖在地上划出最后一笔,谢夺略显不耐地开口:“看地上。”
谢安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脚下也出现了那个“胜”字!
“行了吧?”谢夺问。
“啊啊啊九哥好厉害!”谢安激动极了,朝韩皎喊道:“先生要玩吗?”
一旁的韩皎看得眼睛都直了,立即冲过去,把谢安从大boss怀里拉出来,自己接过剑,跃跃欲试地背身靠入谢夺怀里,兴奋道:“殿下!我也想试试!”
毫无准备的谢夺陡然一惊,缓缓看向怀里的小神童。
作者有话要说:你看你看这棉花已经送到嘴边,这根本是逼大boss全套小黑屋强制爱啊(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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