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说得有错吗?”六公主脸色一沉,抱怨道:“那什么神童,本来就是想巴结九弟,卖弄才华,否则一篇策论,他写的那么卖力作甚?”
“姐,小白先生不是那样的人!”谢安解释道:“是九哥主动请先生帮忙写的。”
六公主护犊子:“咱们老九从前也没让别人代笔过,怎么就突然看中那神童了?”
谢安一听这话有理,疑惑地看向谢夺:“九哥,你为什么特意请小白先生写那篇策论?”
这个问题戳中了谢夺的痛处。
谁能想到,一个法家学说都未涉猎过的庶吉士,写起策论来这么溜?
坦白地说,唬那个小庶吉士代笔的时候,谢夺还担心他写得太水,因为小神童看起来实在不聪明。
小神童头一回来上书房时,侍讲先生让他入座,小神童本来想坐在八哥身旁,却被八哥婉拒了。
谢夺抬头,小神童也僵硬地转头看向后排,目光跟他相撞时,表情像是见了鬼。
紧接着,小神童步履艰难走到他和谢安之间的座位,伸手拉椅子,半天只拉开半寸。
谢夺斜眼看那小神童一眼,正欲替他拉开椅子,没想到那小神童“呲喇”一声,猛地把椅子推到他身边,几乎是贴着他坐下了。
谢夺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以为这个庶吉士想要套近乎,所以一整堂课都冷着脸。
小神童却并不跟他交流,包括谢靖转头提问的时候,小神童被问懵了,宁可去向他弟弟谢安套话,也没偏头看谢夺一眼。
谢夺起了好奇心,开始留意这个奇怪的年轻庶吉士,就发现他拧着眉头,正在严肃地……倒看帛书。
从那一刻开始,谢夺确定这小子可能是有点傻气。
本来想开口让这小子放松点,可每次他一转头,小神童就一个哆嗦浑身紧绷。
小神童好像很怕他。
这让谢夺心生歹念,放堂后,果然轻而易举唬得小神童主动求代笔。
没想到,却给自己挖了坑。
小神童用匪夷所思的实力,九曲十八弯地摆了他一道。
还不确定小神童是不是故意写这样一篇策论来整他。
谢夺不希望小神童因代笔获罪,不代表他不追究小神童的用意。
伤没好,帐得算,本想过几日私了,神童竟敢主动去上书房等他。
太医上好药,谢夺称累歇息,等六姐他们都走了,便起身出了南三所,前往翰林院。
韩皎问了今儿跟随侍讲授业的同僚,得知九皇子依旧没有来上课。
也不知道伤势怎么样了。
上午林翁来到文牍房,拿来了几份三位小皇子从前写的策论,让庶吉士们每人誊抄一份回去。
名义上是让大家熟悉小皇子们的理论水平,方便因材施教,实际上是怕再出现代笔玩脱了的危险事件,“辅导作业”,一定要结合学生实际水平。
说白了,这玩意就是为韩皎一个人准备的,林翁真是用心良苦。
但是这个举动,成了把柄落在陈元桥那帮人手里。
陈元桥一直怀疑是韩皎主动为皇子捉刀代笔,而善良的九皇子殿下在事发后不忍心牵累他,才把韩皎的罪名完全洗脱了。
如今林翁让大家熟悉皇子的策论水准,不就是怕韩皎这种人巴结钻营的时候,掌握不好度吗?
于是陈元桥那帮人故意嘱咐韩皎要多看几遍,让他下回献殷勤的时候悠着点。
前几日,他们还顾忌韩皎得了皇子们垂青,如今韩皎连上书房的门都踏不进了,原本抱团排挤他的那帮人死灰复燃,见缝插针地讥笑嘲讽。
好在韩皎如今不像最初那般孤立无援,他的才华得到了皇帝的认可,还往养心殿递过篇策论,不少同僚或真心钦佩或巴结逢迎,都上赶着与他交好,兵来将挡地替他怼回去。
虽说不再势单力薄,但总在这气氛下,心情也好不了,韩皎拿起皇子们的策论,出门去藏书阁找清净。
院里最钦佩韩皎学问的周浩也跟着韩皎出去了,走前还瞪了陈元桥几人一眼。
两人前脚走,陈元桥立即继续大开嘲讽,直言韩皎马屁拍到马蹄上,在皇子那边失了宠,成天怀里揣包药没处送,真是可怜。
他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九皇子驾到――
摊在圈椅里一脸得意的陈元桥,登时跟一众庶吉士“唰”地站起来,惶恐又兴奋地匆匆站到过道两旁迎接。
这位可是个仁厚爱才的小主子,不知这趟来翰林院文牍房所为何事,庶吉士们个个抻着脖子,时刻准备为皇子答疑解惑。
左手还裹着纱布的九皇子,迈着长腿跨进门,侧头迅速扫过两旁庶吉士的脸,最终只说了两句话――
“诸位大人辛苦了。”
“韩先生呢?”
韩先生在藏书阁里。
这地方可不像图书馆有桌椅方便自习,满屋子只有一列列书架和狭长的过道。
韩皎正站在两列书架之间,跟周浩一同阅览九皇子以前的家庭作业。
“这里用典用错了?”韩皎指出策论里一处错误。
周浩细细一看,笑着点点头。
二人全然没发现,这份策论的主人,此刻已经踏入门槛,步步朝此处接近。
站在书架外围的一名庶吉士看见了来人,惊得赶忙拱手,刚欲行礼,却见九皇子食指抵在唇边,用眼神命令他不要出声。
他连忙颔首退至一旁,给皇子让路。
“你看这段话,上一份策论用过的。”韩皎沉浸在九皇子敷衍了事的家庭作业里,全然没发现危险接近。
谢夺悄无声息走入韩皎身后一列书架后,抽出一本书,透过空出来的缝隙,注视书架另一头聊得正欢的小神童。
“这最后两页字写得都要飞起来了哈哈哈。”
肯定是等不及踢球去了,韩皎越发觉得大boss年少时期还挺可爱,完全就是个贪玩的咸鱼,哪有原著里说得那么危险?
“哈哈又是这段,你看,又来了,殿下也太能凑数了。”真心觉得大boss很可爱,韩皎渐渐把这位小皇子当成哥们儿吐槽起来。
虽然对危险的直觉,让他隐隐感觉空气有点凉飕飕,可此刻沉浸在大boss的策论里,韩皎的求生欲没有被激发。
一旁的周浩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问韩皎:“小白,你那包药味道挺重,天天带来院里,免不得被那姓陈的碎嘴,要不,你把药交给侍讲大人,让他替你送给殿下?”
韩皎也在为此发愁,中药味道浓烈,裹多少层都藏不住,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大boss,确实是个麻烦。
“我还是想亲手送给殿下。”韩皎思索后,婉拒了周浩的好意,坚定道:“再难我也得想办法,当面送到殿下手里,这是我对殿下的心意。”
此言一出,隔着书架,某危险boss的目光起了丝温柔。
周浩疑惑道:“可这药若是搁久了,恐怕药效不够。”
毕竟皇宫里不缺他这点名贵药材,韩皎淡然摇摇头:“药效无所谓,主要是要表达一下心意。”
书架后某boss的目光寒意陡升。
见韩皎收起策论,谢夺悄无声息地快步走出过道,抬起幸存的右手,一把拎起过道上那个庶吉士胳膊,几乎直接把他提溜起来,转朝向自己。
那庶吉士刚刚看见皇子来藏书阁看书,本来正时刻待命,没想到这祖宗一举一动一点声音都没有,来请教学问的方式却如此粗暴,吓得他张口结舌傻了眼。
“现在。”谢夺凑近那庶吉士耳边,小声吩咐:“给我问安。”
庶吉士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带着满脸疑惑,快速理了理被皇子提溜乱了的衣襟,而后恭恭敬敬拱手行礼问安。
忽如其来的一声问安,惊得韩皎和周浩同时转头看向书架外。
“殿下怎么会来这里?”周浩小声问。
韩皎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能在这里偶遇大boss,激动坏了,赶忙走出去问安。
大boss没有回应。
藏书阁一片安静。
韩皎微微偷眼去看谢夺神色,没想到谢夺也正目光定定看着他,面上并无喜怒。
韩皎把目光垂下去。
心中又生忐忑,boss左手还缠着层层纱布,不知心里是否对他有怨气。
“韩先生手里拿的什么?”谢夺终于开口。
语气平和。
韩皎松了口气,欣喜地抬头多看大boss几眼,笑着回答:“这些是殿下从前写的策论。”
“先生倒有闲情。”谢夺走近两步,低头看了眼韩皎手里的策论,抬眼看他:“写得不好,让先生见笑了吧?”
韩皎见大boss气色如常,想必伤势并不严重,悬着几天的心终于放下了,昧着良心夸赞道:“殿下过谦了,策论写的文采斐然,微臣自叹弗如!”
“是么?”谢夺注视韩皎:“你身上怎么一股子药味?”
“噢!”韩皎赶忙从怀里取出自己的宝贝药包,欣喜递给大boss:“微臣寻遍京城的药铺,打听到这配方止痛化瘀的功效是顶好的,特地配了半月的份量,未必能及太医们的配方,殿下若是不嫌弃……”
“不嫌弃。”谢夺目光一凛,低低开口:“主要是能让韩大人表达一下心意,我手废不废的,无所谓。”
韩皎:“……”
刹那间,眼前温柔英俊的小皇子,与原著中极度危险的凶残boss,合而为一!
韩皎脸上灿烂的笑容凝固,人还站在boss面前,灵魂已经升天。
谢夺侧头对其余两人道:“二位先请回。”
“臣等告退。”两人颔首行礼。
韩皎的求生欲终于开始运行,硬着头皮跟两位庶吉士一起行礼,而后跟在周浩身后,绕过boss,企图逃生,却被一只手架住胳膊,生生拖回原地。
看来原著里对于大boss骇人武力值的描述,并不是虚的,少一只能用的手,都丝毫不耽误他困住韩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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