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浪得飞起给人鱼王后治病时, 女大公正坐在书房里, 一言不发，神色严肃的围观考试。
是的，考试。
由李教授提出并且出题，六边形现场监考的一场数学考试。
而参加的考生, 是人鱼大王子阿尔文和二王子德维特，小人鱼安东尼奥, 以及暗夜精灵公主赫蒂。
其中，赫蒂最让罗莎惊讶。
暗夜公主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恢复原本的模样, 而是依然保持着精灵幼崽的样子，扎了两个可爱的小马尾, 肉嘟嘟的小手拿着笔, 和人鱼们一起奋笔疾书。
因为个子太小, 所以赫蒂在椅子上加了两个软垫, 小腿晃来晃去的。
而在她旁边不远处的是安东尼奥。
年幼的小人鱼还没有办法化成人形, 依然保持着半人半鱼的状态，而且不能长时间离开水, 于是罗莎专门让人把鱼缸搬过来，旁边支了个和鱼缸一般高的桌子，让小家伙能趴在鱼缸边上做卷子。
另外两位人鱼王子就显得规矩很多, 一人一桌，坐姿端正，专注认真的看着卷子上的题目。
女大公一开始还会关心他们做的是什么题，难不难, 答不答得上来。
但是时间长了，她就开始走神，然后就盯着眼前的控制台看玩家们在人鱼王国的任务进程。
等浪得飞起拿出《观赏鱼的饲养百科》的时候，女大公也只是微微瞪大眼睛，其他人根本不清楚她在做什么。
小人鱼还偷偷看了漂亮妈妈一眼，发觉她一脸严肃，赶忙重新低下头，乖巧认真的拿着鹅毛笔列式子。
而女大公此刻已经开始在心里和系统聊天了：“这本书哪儿来的？”
系统：【来自于游戏商城。】
女大公：“……你写的？”
系统：【公爵，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商城里面所有可供借阅的书本都是来自于您的书房，也就是斯图亚特家族的藏书。】
女大公：……
所以，这又是不知道哪位祖先给她留下的宝贵遗产？
系统的机械音显得有些活泼灵动：【看上去，你家的人爱好很广泛啊。】
上次是《母猪的产后护理》，这次是《观赏鱼的饲养百科》。
显然，贵族的爱好就是如此丰富多彩，无论是家畜还是水产都有所涉猎。
女大公显然没想到这本书是来自于自家藏书室，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天。
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自己的斯图亚特家族是靠着开动物园发家的……
而就在这时，女大公不其然的往前面看了一眼，随后就看到正晃悠着七彩尾巴做题的鱼儿子。
她的眼神顿了顿，随后，罗莎公爵偏头，对着莫里斯低声说了两句。
管家先生轻轻颔首，很快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而就在这时，小人鱼做完了最后一道题。
虽然手上还拿着鹅毛笔，可他却已经开始在水里晃悠着尾鳍，在心里欢呼：“波文，做好了！”
而一直住在他脑袋里的波文先生幽幽开口：‘你终于乐意跟我说话了？’
安东尼奥眨巴眨巴眼睛：“你不开心了吗？”
波文“哼”了一声。
虽然他现在没有了实体，可是依然需要通过睡眠来补充精神力，维持自己的存在，所以波文就像是普通人那样会在晚上进入安眠。
平常早上他都是被小人鱼叫醒，可今天，他居然睡了个自然醒。
醒来以后，就看到安东尼奥在认认真真的听李教授讲课。
波文也就没有出声打扰。
可是讲完了课，随之而来的就是到女大公的书房里考试。
整个过程安东尼奥都没有出声。
看到现在波文有些不高兴，小人鱼声音软软的说道：“我很抱歉，因为要考试，老师说了，考试的时候不能作弊，也不能交头接耳，所以我就没有和你聊天。”
过了一会儿，波文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我连身体都没有，你和我说话怎么能叫交头接耳？’
小人鱼歪着头想了想：“你说得对哦……”感觉自己想明白了的安东尼奥立刻道，“那我们聊天吧！”
波文：‘嗯，好，聊什么？’
安东尼奥又晃了晃尾巴：“妈妈答应我了，如果这次考试我考得好，她就带我去城堡外面转转，到时候波文和我一起去。”
波文想说，自己现在活在他的脑袋里，就算不想去也要去。
可是很快，他就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毕竟，他也是很想出门的。
于是，为了确保小人鱼考得好，波文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桌上摊开的羊皮纸考卷，想要帮着小人鱼检查一下，看看答案是否准确。
如果有错的，现在改还来得及。
可是波文从第一题看到了最后一道题，思索很久，最后确定——
嗯，他不会。
当然，波文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现在的数学水平还不如一个人鱼幼崽的，于是他扯开了话题：‘如果能到城堡外面，你想要做什么？’
安东尼奥趴在桌上，肉嘟嘟的脸微微偏了偏，下意识地看向了赫蒂。
但是在暗夜公主察觉并且看回来之前，他就错开了视线，在心里嘟囔：“我也不知道，你呢？”
波文矜持道：‘我现在没有什么太多的愿望，和你说说话就行了。’
安东尼奥：“你喜欢聊天？”
波文已经被迫安静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以至于现在波文先生憋得厉害，在小人鱼的脑袋里喋喋不休：‘我以前可能不太喜欢聊天，但是现在，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还以为你感觉不到我了。’
安东尼奥好奇：“波文放心吧，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不理你的。”
波文被一记直球打在了脸上，就算有抱怨也说不出来了，最后只能又“哼”了一声。
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的。
他在黑暗孤寂里度过了太久太久，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没有光亮，也没有交流，波文能保持清醒并且记忆完整都是奇迹了。
按理说，还不到一天的孤独他应该能承受得住的。
可是，一个习惯黑暗的人，重新感觉到了明媚光明，就再也不愿意重归黑暗。
波文觉得，自己以后得对这个小人鱼更好一点才行。
不单单因为他是唯一能感觉到自己并和自己聊天的，也因为，他们是好朋友嘛。
安东尼奥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会带给波文这么多感慨，他只管软乎乎开口：“那你想想，如果能离开城堡，你想要做什么呀？”
波文很迅速的对自己的新晋好朋友做出了回应：‘那就去外面看看吧，我想看看现在的世界和当初有什么不同。’
安东尼奥表示这题我会答：“妈妈说了，曼加斯现在比之前漂亮好多好多，有树，有花，有草，还有很好看的河水，对了对了，还有好多好吃的！”
这话说的童真童趣，即使别扭如波文，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笑意：‘你喜欢吃？’
安东尼奥：“喜欢呀，你肯定也喜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声音突然顿了顿，“不过你吃不到吧。”
波文：‘嗯。’
安东尼奥：“那没事儿，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告诉我！”
波文缓缓露出微笑.jpg。
安东尼奥：“你喜欢吃的我都会吃给你看！”
波文笑容逐渐消失.jpg。
你吃，我看？
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对好朋友的定义是不是和这幼崽理解的有误差？？？
而此时，罗莎也发现自家鱼儿子早早的就写完了试卷。
她对此并不惊讶。
平常女大公就对身边几个孩子的学业有所了解，对于西奥多的魔法进程、尼克的语言学习、安东尼奥的数学课业，女大公都十分关心。
而在六边形和李教授的数学辅导班里，自家鱼儿子绝对是其中的尖子生，每次都能被李教授当成正面代表写在小黑板上并且画小红花的。
只不过女大公看着另外两个人鱼王子以及暗夜公主还在冥思苦想，就知道这次的试卷是有一定难度的。
于是，罗莎看向了李教授，压低声音道：“先生，这次的题会不会太难了？”
李教授语气温和：“都是上课时候讲过的，只要他们这一周认真听课，都能考取一个不错的分数。”
女大公抓住了重点：“一周？以后每周都要考试吗？”
李教授：“是的。”
女大公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会不会太频繁了？”
要知道，在罗莎公爵曾经上过的贵族学校里，是完全没有考试这种东西的。
贵族们进入学校，目的就是为了挑选自己需要的东西进行补充学习，即使什么都不想学，拿来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到了年纪就去，成年就毕业，这才是女大公熟悉的学校模式。
可李教授显然有不同观点：“公爵，我们现在是要帮助学生们获取知识，为了将来打好基础，那么就不能随便马虎，而且他们的学习能力以及专注程度各有不同，考试不仅能激励他们的学习热情，还能让我和六边形充分了解他们的学习进度。”
女大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是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新的教育理念，接受起来还是有些难度。
结果就听李教授温声道：“事实上，现在是单对单教学，只有每周的小测验，而且只学一门课，还没有作业，比起我的很多学生来说，这已经足够宽松。”
女大公下意识地看向了六边形：“是这样吗？”
一直旁听的六边形迅速点头：“是的，我当初为了能够得到李教授的指导，每天复习到深夜，要考好几门，笔试之后还有面试，这才能被教授选中。”
女大公微愣：“好几门？都像那本故事书那样？”
六边形：“不，比那个难……难很多。”
女大公：……
她看向了水晶球：“真的吗？”
系统：【真的啊。】
罗莎沉默了。
没想到，异世界的孩子们居然如此刻苦！
陡然而生的紧迫感令罗莎公爵下意识地挺直背脊，眉头微蹙，默默思索。
很快就下了决定。
她再次看向了李教授，轻声道：“教授先生，在不久的将来，曼加斯城会迎来更多的人类勇士。”
对游戏接触不多的李教授有些疑惑。
还是一旁的六边形凑过来，小声道：“公测。”
李教授的脑袋里立刻弹出了当初被学生和弹幕一起科普过的游戏基础知识，随后就看向了女大公道：“恭喜公爵。”
罗莎笑了笑，轻声道：“在那之前，是要做很多准备工作的。”
李教授微微颔首。
对于这点，公爵和玩家心照不宣。
现在曼加斯城加紧建设新城，而女大公对石灰石的研究开发格外感兴趣，都是因为要给未来做准备。
更多的玩家，更多的任务，更多的不确定。
不过李教授不大明白，罗莎公爵现在和自己说起这些是为了什么？
随后就听女大公道：“我想在新城当中选择一片地方，建设成为曼加斯城的首座学校，邀请李教授作校长，不知道，您愿意吗？”
此话一出，李教授的眼睛就亮起来。
他喜欢科学研究，但也喜欢教书育人，不然不至于在游戏里做网课都十分高兴。
现在罗莎主动提出要建设学校，李教授自然是十分赞成，立刻点头：“好，我答应。”
随后，女大公就站起身来，走到了曼加斯城地图前，和李教授商讨该在哪里选址。
至于学校要怎么建设，如何规划，这些罗莎并没有多言。
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而在这时，六边形站起身来道：“时间到了，停笔，收卷。”
几位王子公主都迅速的放下了鹅毛笔，即使他们还有题目没有写完，也依然没有迟疑。
无论私下里如何，如今，他们各自代表着的是各自的国家，自然十分矜持。
作为大王子的阿尔文坐姿端庄，表情淡然，全然看不出他其实近乎交了个白卷……
而在六边形收卷的时候，莫里斯也回来了。
他走到罗莎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女大公接过，微笑道：“辛苦了。”
而系统也适时看到莫里斯递过来的是一本书，随后，就被封皮上的一行金字带走了目光。
《观赏鱼的饲养百科》……
？？？
系统有些惊讶：【这是你让莫里斯专门拿来的？】
女大公一边翻书一边点头：“嗯。”
系统：【为什么？】
女大公：“我多看看，学一学，以后也好照顾安东尼奥。”
系统：……
哦。
考完试，考生们各自散去，监考老师也拿着卷子准备离开。
走之前，李教授对着罗莎温声道：“公爵，最近几天我可能要把课程调到上午。”
下午他要下线，自家女儿李萌萌也在考试周，虽说只是期末考试，可是李教授还是会选择早早下线，给女儿做晚餐。
女大公并没有细问，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李教授笑着道谢，而后就带着六边形离开了。
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女大公便捧着书，翻看了两页，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往控制台上瞟。
此时的玩家们已经吃完了一顿丰富的海鲜盛宴，这会儿正在人鱼国王的带领下参观人鱼宫殿。
从外面看，人鱼王国的宫殿十分耀眼璀璨，色彩使用也十分大胆。
可是进到内部之后便发觉，里面的装饰低调很多。
在穿过一道走廊时，人鱼国王笑着道：“从上古诸神大战之后，我们的祖先为我们赢得了奥开作为领地，那时候就着手建造宫殿，到现在，已经有了近万年的历史。”
皮皮虾左右看了看，最终眼睛定格在了走廊尽头挂着的一幅足有一人多高的油画：“陛下，这位是谁？”
人鱼国王看过去，有些感慨：“那是我们的祖先，曾经跟随海洋之神参与战斗的优秀人鱼，他建立了人鱼王国，只可惜……”
皮皮虾微微一愣。
莫非是牺牲了？还是重伤了？
他以为这位画上的人鱼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正想着如何安慰。
结果就听人鱼国王道：“祖先至死都无法接受人鱼的审美，坚持要把宫殿内部修成这种简朴的模样，并且勒令后代都不许对内部建筑进行二次装饰，只能修缮外部。”
皮皮虾：……
所以，这就是你往门上挂一颗大珍珠晃人眼的原因吗？？？
而在此时，他们穿过了走廊，走到了花园。
是的，花园，而且是很有人类风格的花园。
中间有个喷泉，四周围是大片大片的玫瑰花。
恍惚间，皮皮虾觉得有点眼熟。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冷刃，就发现冷刃也在看他。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迷惑。
还是弹幕反应迅速。
-“这个我眼熟，我觉得我见过……”
-“我也见过！”
-“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之前被游戏反复和谐掉的那个入梦之后的场景吗？”
-“？？？什么入梦？”
-“关键字，罗莎，女仆装，去搜索去吧。”
皮皮虾也想起来了。
对，这是之前在去都城追查到女大公的妹妹伊莲娜时，贝拉帮忙入梦，他们在伊莲娜的梦境中见过这个花园。
一样的喷泉，一样的玫瑰。
只是在细微之处有所变化。
皮皮虾小声嘟囔：“莫非，贵族们盖房子也有样板房？”
而国王则是带着玩家们去往了花园一侧的休息区域，分别坐下，桌上早早准备好了温热的红茶。
一切看上去都无比和谐，如果不是头顶并不是蓝天白云，而是一片被屏障隔绝出来的海底幽深，恐怕会让玩家觉得，这并不是在深海海底，而是在某个贵族家的后花园。
温热的茶汤很好的舒缓了情绪，人鱼国王放松下来，看着玩家们道：“船只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可以去看一看，如果有什么需要添加或者改动的，只管告诉侍卫。”
冷刃点点头，随后就和皮皮虾、青青草原一起离开。
事关月亮岛，缇娜也赶忙跟上。
而浪得飞起身上带着三个小祖宗，久见人心和种瓜得瓜要在今晚轮换下线，所以就没有跟过去，而是准备等一等就去人鱼国王安排的地方休息。
人鱼国王则是笑着看向浪得飞起道：“很感谢你帮助了我的王后，我希望可以用金币对你报以感谢。”
浪得飞起却道：“曼加斯城和人鱼王国关系亲近，您和公爵也有联络，我这么做是应该的，其他的事情您和公爵商量就可以了。”
之所以这么说，浪得飞起也有自己的盘算。
让人鱼国王承自己的情，听上去自己占了便宜，可是他是记得的，这里是游戏，眼前的是npc。
作为玩家，他想要的从来都是经验值和奖励。
或许人鱼国王愿意用金币来答谢自己，但再多金币也都是游戏币，如果能选，他当然选经验值了。
让人鱼国王去和掌握经验值的核心npc女大公谈，自己才不亏。
完美。
可是听在人鱼国王的耳朵里，就是这些人类勇士半点不贪婪，时时刻刻记挂着的都是两个国家的邦交，毫不利己，专门利人。
太难得了。
之前他的两个儿子说曼加斯城勇士与众不同，他还有所怀疑，可现在看来，这些勇士真的是比想象中的还要高风亮节。
人鱼国王的笑容越发真切，声音也放缓很多：“我会和公爵说的。”
浪得飞起点点头，深藏功与名。
而后，人鱼国王又问道：“不知道我的哥哥在曼加斯城怎么样？”
这次回答的是久见人心：“很好，公爵很喜欢他。”
人鱼国王：“他最近在做什么？”
久见人心想了想：“上学吧……”
人鱼国王微微一愣：“学什么？”
久见人心：“学数学。”
而且是自家导师和师哥一起教学，双管齐下，致力于让小人鱼三年中考五年高考。
人鱼族是学过数学的，只不过他们的数学水平相比较于其他学科显得有些薄弱了。
现在听说自己还没见过面的哥哥在学数学，人鱼国王的兴趣一下子就提了上来：“他学的怎么样？”
久见人心：“不是我教的，不过我可以等会儿帮你问问。”
最近萌萌考试，老师晚上都会下线给她做饭，自己正好可以问一下小人鱼的进度。
人鱼国王却是一愣：“怎么问？”
这里是深海，自家哥哥在千里之外的曼加斯，眼前这位勇士又没有任何的魔法波动，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随随便便联系上的。
久见人心毫无所觉：“当面问啊。”
人鱼国王：“勇士怎么能从此处联系到外界？”
久见人心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说漏嘴了，又不能跟他解释什么叫上线下线，于是只能模糊道：“我们会用魔法卷轴，一个绿绿的小东西，点一下就可以了。”
人鱼国王好奇：“什么魔法？”
久见人心认真道：“微信视频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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