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虽然听不到我说话,但明显已经认定了我的存在。
“小子,现在什么都别说了,赶紧从哪里来回哪儿去!”
二胖以为他是对自己说的,挠头道:“那我是回体育馆,还是回作坊啊?”
我突然想起来,二胖的爹妈貌似在县里的一家专门扎纸的私人作坊上班,刚才的纸人,应该就是二胖找他们特制的。
“三子!别耽搁了,快回去!”
爷又大声喊了一句,才边走边对二胖说道:“你先回去补一觉,天一亮,就跟我找小三子去!”
二胖惊愕的看看四周:“你刚才是跟三七说话?他回来了?”
爷沉声道:“这小子本来今天夜里就该回来了,一准是出了事,在路上耽搁了。”
“我看不见他……那他不是变成了……”
二胖和我交情极好,反应过来急道:“爷啊,那还等啥天亮啊,车是现成的,咱这就走吧!”
爷说道:“傻小子,有些事赶紧不敢迟,但有些事却是赶慢不能急啊。听我的,先回去,天亮我还得去找点东西,然后咱再出发。”
见两人上了大堤,我才想起来,你们知道我在哪儿啊?
刚要追上去,吕信拉住我说:“老爷子不是一般人,不用特意再多说了。他让你赶紧走,多半是因为,想到你还是生魂。五更天一过,不能回到身体里,生魂变死魂,就再回不去了!”
我大吃一惊,赶忙往回跑。
上了车,梁园开的风驰电掣。
梁开元忽然对我说:“刚才已经出现一个‘三十一’了。”
我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印象?”
梁开元说:“之前你想用掘子爪写自己的名字,‘七’写了一半,被雷一吓,‘七’字没写完,却在后面横拖了一笔。这一来,就变成三十一了!”
吕信也说,好像有这么回事。
我觉得不靠谱,笔误也算?
关键那字是我自己写的。
刘瞎子说,只要三次看到‘三十一’这个数字,就能找到皮蛋。
如果自己写的也算,别说三次了,就是三十次不也是动动手腕的事?
吕信说:“这你就想错了,奇门卦术是参悟天机,不是能够投机取巧,刻意而为的。”
车停在中医馆门外,几人冒雨跑过去。
刚要进门,梁园忽然指着一处说:
“你要找三十一这个数字?门牌算不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我眼皮猛地一跳。
之前来的时候我意识已经迷糊了,没有留意门外的情况。
这时再看,只见门框上钉着一块锈迹斑驳的门牌,上面写着
——柳家沟31号!
大门内突然传来一阵叫骂:
“狗日的!老子要你的命!”
往里一看,正看到那个白大褂青年从左边的屋里跑出来。
闫冯伟两眼瞪得赤红,边骂边疯狂的追打他。
我心莫名一沉,急着就往屋里跑。
进到那间屋子里,就见一个人赤条条的躺在木板床上。
安欣则守在一旁,默默的垂泪。
现在我终于相信,我和吕信等人全部被分离出来了。
因为,躺在那里的人就是我!
我看到自己胸腹间,连同大腿上,插了许多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眼睛瞪得老大,眼中却没有丝毫神采。
这分明是死不瞑目的模样!
吕信快步走到跟前,伸手去摸我的前额,手指却和我的身体交错而过。
梁园说道:“来不及了,已经过了五更了。”
这一次,他发出的是女子的声音。
不用说,这是他的前世,沈芳云现身了。
梁开元左顾右盼:“这里也没个钟表,没法看时间。说不定……说不定还没过点,还有机会!”
沈芳云道:“我肯定已经过五更了。”
梁开元蹙眉不语,看表情还是不相信她信口所说。
沈芳云幽怨的看着他,说道:
“我每天除了伺候公婆,就只等着你回家。一天、一个月、一分钟、每一秒……有一次,你送给我的怀表坏了,修不好了。那时,我才发现,我比表还准。”
我是听出来了,这个沈芳云有掐心思点的能耐。
我不甘心,尝试碰触自己的身体,却同样不能有交集。
试了几次,终于心灰意冷。
梁开元搭住我的肩膀,似乎想安慰我,可是还没开口,屋里的灯突然间灭了!
此时天色未明,里外灯光一灭,顿时陷入漆黑。
我有些彷徨,立身在黑暗中,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我曾对接触过的鬼魂说:阴阳殊途,做了鬼,就要去该去的地方。
现在自己翘了辫子,才发现这特么实在是句混账话。
这次见到爷,他又老了许多。
老头没享过我的福,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皮蛋也还下落不明……
刘瞎子说我能找到皮蛋,难道是说,我会和她在另一个世界见面吗?
如果是那样,倒也还不错。
可是拿我当亲儿子对待的皮蛋妈又该怎么办?
带着这些遗憾,真要到了奈何桥,我能喝得下那碗孟婆汤吗?
亮光一闪,安欣打开了手机的电筒。
借着电光,我忽然觉得,这屋子看上去,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安欣用手机照着,又再呆呆的看了我一会儿,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向着门外走去。
“闫大哥!”
她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我也想了起来,外边怎么没动静了?
闫冯伟对我那是没得说,眼下我被那庸医治死,他铁定是要跟对方拼命的。
他可别真把对方弄死了,那是要坐牢的!
想到这里,我赶紧跟了出来,却见安欣站在门口发愣。
事实是,看到大厅的景象,我也立时呆住了。
大厅中没有人,除了外面的雨声,也没有别的声音。
柜台和药柜还在,但却变得十分残旧。
地面堆着许多垃圾,天花板的角落,布满了蜘蛛网。
就连大门的门扇都少了一边儿!
这哪里还是之前的中医馆。
或许很久以前,曾经是医馆又或药铺,可眼下分明就是一栋荒废已久的废屋!
安欣发了会儿呆,没再出声,走到门口,往外看,也没见到闫冯伟和那青年。
外边仍然下着大雨,她似是想要走出去,但终究还是犹豫着转过了身。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咣’一下,像是门被撞上,又似重物倒地的声音。
安欣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哆嗦。
“闫大哥!”
她又喊了一声,但没敢放开嗓子。
看着她在昏暗中颤抖,我唯有叹息。
这女孩儿也是吃了太多的苦,或许,我对她而言,算是命运的转折点。
然而,随着我的死亡,希望转瞬成为了绝望。
“咣当!”
楼上又再传来一下声响。
这一次,似乎还有人的呼喊声。
安欣身子又是一震,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跑到角落,从垃圾里捡了根木棍,战战兢兢的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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