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晶看着我,一脸的疑惑。
陈祖道同样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间搓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我受他感染,也忍不住轻笑,喉咙却是疼痛,又再控制不住的咳嗽了一阵。
陈祖道脸色稍变,向着我伸出手。
我随手一挥,“别碰我!”
他立刻缩回手,规规矩矩的把两只大手搭在大腿上。
那模样,就跟怕挨揍的小孩儿似的,既有些委屈,又不知所措。
我没再看白晶,冲着陈祖道撇了撇嘴:
“当时怎么个情况?”
陈祖道像是找到了台阶,赶忙道:
“我……我饭量大,酒量更大。那面的分量实在是少,黄酒又没什么劲头……等小弟把来龙去脉说清楚。那店家准备卖一天的面条,都被我俩……被我给吃完了。
另外还……还饶了两笼汤包。他店里的虽然不是什么好酒,但我和小弟喝得上了兴头……最后还是等到天亮,让店家去酒铺又买了一些。反正……反正那一天,那家铺子,就被我俩给包圆了。”
“噗……咳咳咳咳……”
这次咳嗽的是白晶,她是因为憋不住笑,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听陈祖道这么说,我本来也该觉得好笑。
但是,我真是笑不出来。
我本来只是打算,用尽手段套陈祖道的话。
然而,听他说到这个地步,却已然有种被阴谋笼罩的强烈感觉。
我沉下脸问陈祖道:“吕信具体怎么对你说的?”
我忽然冷下声调,不光陈祖道本人,就是白晶也有点不适应。
陈祖道有些结巴道:“就……就是这么说的。你……你不是听我说了?你是……是……你知道我当时把人家一个饭铺都吃空了,你肯定也想起来了啊?”
“我不是吕信!”我猛地抬高声音。
结果是——喉咙像是被捆在一块的几十根针猛扎了一下,连咳嗽都咳不出了。
“小弟……”
“我不是你小弟!”
我喘着粗气,挥手撵开想要上前的白晶,眼望着陈祖道:“我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也不是没底线的下三滥!”
陈祖道愕然望着我:“你……你怎么会这么说?”
“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我再次控制不住的抬高了声音,“你他娘的,就没跟我说实话!”
陈祖道本来是上半身向前倾的,闻言呆了一呆,颓然的向后靠进了椅子里,无力道:
“小弟,你还是在怪我伤了你……”
白晶到底还是去外屋端了碗酒进来,交到了陈祖道手上。
陈祖道见我没表示,刚要喝酒,我冷笑一声:
“拍花子、人拐子……固然该死全家。可是,人该杀,但不可辱。你是帮凶,你,认为你没错吗?”
陈祖道浑身剧震,一时无语。
白晶挨着床边坐了下来,一手搭住我肩膀,凑到我面前低声道:
“你可能想到了我没想到的,但你最好注意说话的口气,你……你别再刺激他了。”
我一把拨开她,向着陈祖道问:“那财主家是几进的院子?几栋楼?”
陈祖道低头道:“三进,就……就只一栋小楼。”
“那是什么楼!什么人住在里头?!”
不等他回答,我左右看看,顺手抄起另一个藤编的元宝枕,狠狠扔在他胸口。
因为想到了某些细节,我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然而,当枕头砸在陈祖道身前,被他本能抱在怀里的时候,我陡然愣了一下。
“你又怎么了?”白晶显然看出了苗头,贴近我道:“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
我没理她,转眼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卧房。
通过侧门观望,可以认定——外间就是昨晚我们仨喝酒的堂屋。
同样是复古的家具,连床都是早年间的拔步床(就是影视剧里常见的,带四柱上顶和雕花,跟间小房子似的那种)。
可这间屋子,怎么比外间的堂屋,还让我觉得别扭呢?
目光落在一处,我又是一愣怔。
刷了大白的墙上,明显有着两尺来宽,三尺多长的痕迹。
我记得很清楚,李涛走之前,把一幅原本挂在那里的卷轴卷走了。
我不懂画。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怎么就觉得那幅画也充满了怪异呢?
关键是,之前我私下问过白晶,知道陈祖道是独居此处。
回想起来
一个百岁老人
独居乡下宅院
宅子内外非但打理的干净利落
院子里还栽满明显是精心修剪打理的花卉盆栽
……
院子里的情形,像是过电影似的在我脑海里闪过。
突然定格在一个角落。
我脑中的某根神经,猛然一跳。
眼珠转动间,目光和陈祖道相对。
他明显有些惶惶然:“你没事吧?你想干啥?”
我脑海里瞬间又闪现过一些画面。
我发誓,即便已经开始适应了相语带来的异样。
但是,这时所‘看到’的,绝对不应该是我所能够看到的。
听陈祖道发问,我几乎都没过脑子,再次翻身下床,双脚趿进鞋里,两手按在大腿上,看着陈祖道说:
“我饿了!”
“噢噢……我这就去……”
陈祖道扭动着身子,想要站起来,五官却一阵扭曲。
我身子前倾,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
“腿断了,就别乱动。”
陈祖道像是反应过来,点点头,却是大声如雷的叫道:
“哑子!哑子!”
在他的叫唤声中,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过后,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青年男子跑了进来。
“哑子,弄饭!快弄饭!你吕祖爷饿了!”
青年明显怔了怔,看向我时,眼中满是疑惑。但也只是短暂的愣怔后,扭头就往外走。
我不知道哪根筋搭住了,见状不由自主道:
“站住!”
青年两肩一耸,缓缓侧过身看看陈祖道,又看向我。
陈祖道的形象,很像是那种无脑的‘巨人’,而且是很老的那种。
但不得不说,身为盗门元老,他非是无脑,而且还相当能洞察人心思。
就只看我和那青年的眼神,立刻就一手指向青年,对我说道:
“这孩子,是我十年头里,去狗市儿转悠的时候,捡回来的。他是个哑巴,他的名字,叫焦桐。现下,是咱们的……是我的义子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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