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府辰与荆纸梳此时已完全慌了神,但两人本能地听从了芦叶的指示,不顾一切地向着报刊亭扑去。
而此时,第二发和第三发子弹已接踵而至,并分别击中了许府辰的后背与荆纸梳的右大腿。
“唔…!”
“呀——!?”
两人一前一后相继痛苦地倒地,但也已勉强进入了报刊亭的遮挡范围之中。
“哈啊……哈啊……”
而芦叶在打出方才的那一掌后,仿佛用尽了力气,眼看也要朝着地面倒下。
蓝若溪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小、小夜,你没事——哇?!”
毫无停歇的机会,又一发子弹再度袭来;
而这一次,对方的目标是暴露在外的芦叶与蓝若溪二人。
芦叶用左手抱住蓝若溪猛地一闪身,自己缠着绷带的右臂顿时被子弹所贯穿。
“呃……!”
“小夜——!”
完全顾不及右臂的新伤,趁着下一发子弹还未袭来之际,芦叶单手抱紧蓝若溪,用极其不稳的步伐,三两步跨至报刊亭的遮掩之内,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他用左手护住蓝若溪的头部,并在摔倒之时,将自己的身体垫在下方,以尽可能地避免让她受伤。
此时,四人终于均已进入狙击手的盲区之中,而在接下来的数十秒之内,对方也没有再贸然开枪。
“小夜,你怎么样!?”
蓝若溪爬起身来,焦急地看着躺倒在地的芦叶,几乎要哭了出来。
“……哈啊……哈啊……”
芦叶勉强撑起身子,对蓝若溪道:
“我没事……先帮会长他们…止血……!”
“……!我知道了!”
蓝若溪擦了擦眼角,趴着挪动到许府辰与荆纸梳的身旁。
她用右手从身上的药箱中翻找出几卷绷带,开始单手帮许府辰做应急处理。
“……纸梳,咕……你没事吧?”
许府辰趴在地上,表情痛苦地轻声问道。
“只是腿上中了一枪,没什么……老许,你呢……”
荆纸梳靠着报刊亭勉强坐起。
“呵……看来,暂时是……死不了……”
回头看了看正在为自己包扎的蓝若溪,许府辰又看向一旁的芦叶,缓缓问道:
“小陆,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我只是……不认为会长你们……应当以这种方式,死在这里……”
芦叶断断续续地答道,这是他的真心话,只是隐去了更关键的后半句——
况且,我也确实还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
许府辰听罢没有言语,而荆纸梳则是冷笑一声:
“哼……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啊,‘陆少侠’……?
你该不会是觉得,今天在这里救了老许,你就还能从他那儿……
呼……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吧…?
毕竟,你已经变成我们的‘救命恩人’了呢……!”
“……要怎么理解,许夫人,是你自己的事。”
芦叶将左手贴在地面之上,抬头望向东南方向。
“纸梳……”
许府辰则是看向荆纸梳,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但荆纸梳并未就此打住,而是皱起眉头,对芦叶越发激动地高喊道:
“你们【武联】之人,都是如此伪善么……!真是令人作呕——!”
“请、请你不要这样说…!”
这时,蓝若溪用微微颤抖的声音打断道:
“我不知道小夜和你们有什么协议,也不懂小夜的意思,更不懂你们跟【武联】之间的过节……但是,但是……!”
泪水从蓝若溪的脸颊滑落,她一边继续为许府辰完成包扎,一边带着哭腔道:
“尽力去拯救眼前的人命,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
荆纸梳听罢,将脸转向另一边,不再出声。
“……你……”
芦叶看着哭泣中的女孩,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竟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随后,他坐起身来,观察着报刊亭周围地面上的几个弹孔——
弹孔呈椭圆形,附近不见弹壳,却见几滴溅开的水珠。
“小陆,你是怎么知道对方,要杀我的……?”
许府辰问道。
“……因为,方才追踪到你们的时候,我还发现了另一个曾‘标记’过的人。”
芦叶保持着左手贴地的姿势,回应道。
“标记……吗…?是说你的那个…能够感知、并辨认周围人群的招数么…?”
“嗯……那名狙击手,呼……是在过去两年间,经常出现于冯涛兵身边的人……!”
“什么……!”
许府辰顿时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但很快便平复了下去。
“你说,是老冯他……!?”
荆纸梳也大惊,满脸的难以置信。
“……嗯。会长和夫人,你们也…都认识那名狙击手……
他是觉醒者,狙击用的,也并非一般的子弹,而是…指甲盖大小的水滴。
对吧…?”
芦叶指了指地上的弹孔,又向蓝若溪确认道。
听到此言,开始为荆纸梳包扎的蓝若溪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是的…!伤口,的确跟通常的枪伤不同……!”
“怎么…会……”
仿佛心死一般,荆纸梳垂下了头去。
“……呵……”
许府辰则是轻轻苦笑了一声:
“虽然料到…或许,会有被当做弃子的一天……
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而且,还是由最亲近的朋友,来做执行者么……呵…呵……
这一步棋,真是有够狠毒的啊,欠老……!”
“……会长,你今晚不会成为弃子。
而你这局棋,也还不到…投子之时……!”
这样说着,芦叶将姿势调整为半蹲于地,并用左手从背后的木箱中,缓缓抽出了[折尔]的[尾刃]。
“小夜,你准备怎么做…?!”
蓝若溪见状担心地问道。
“……在我们刚才说话之际,还有现在,那名狙击手,一直在慢慢移动……”
芦叶抬起头望向写字楼的方位:
“是在换着地方,想要找一个…能够击中这边的位置吧……!”
“那我们,趁现在也、也——”
“现在,还能动得了脚的……只有你一人。
替夫人包扎好之后,你就躲来报刊亭的另一侧。”
“……那小夜,你呢……?”
蓝若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发问。
“……”
芦叶慢慢站起身来,将[尾刃]杵在地上以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鲜血正不断从他的右臂上滴落。
他看着左手中的[尾刃],缓缓道:
“这个距离,他的位置,我现在已经…
没法精确定位,只能掌握个大概……
但,如果加上出枪那一瞬暴露出的信息的话,就足够了……
所以我会…在他找好角度,再次开枪的时候,用这家伙…来了结他。”
“可是,那样一来的话……!”
蓝若溪欲言又止,眼泪再度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小陆,以你现在的状态,若去和对方,拼反应速度和瞄准精度……
你,会死的……!”
许府辰如是告诫。
“……没找到‘答案’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芦叶回以平静的微笑,并在内心告诉自己:
连续加班又通宵打游戏,那样的自我毁灭简直蠢到天际…
既然现在自己,又能站在大地之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那么至少这一回,要活得更有意义才行……!
毫无意义地就这么在这里死去,自己绝对…无法接受……!
“……”
荆纸梳微微抬头,看了眼晃晃悠悠的芦叶,又看了看正在为自己包扎的蓝若溪,不自觉间攥紧了拳头。
“……!你们三人不要起身,对方已经停下来了…!”
芦叶尽力挺了挺身子,将[尾刃]缓缓抬起并横举,面向那栋写字楼的高层,并摆出准备投掷的姿势——
看来…
等不及玄副司长他们赶到了……
这一击,决不可打偏……!
来吧……!
“……呼……”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芦叶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等待着随时会到来的枪声。
他将最后的一丝气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左手之上,[尾刃]已被他攥得轻轻颤动。
就在这时,蓝若溪已停止了对荆纸梳大腿的包扎。
只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而看着面前女孩满脸泪水却又异常坚毅的表情,荆纸梳也察觉到了些什么。
“……呀啊——!”
伴随着一声破音的大喊,蓝若溪突然从原地站起,并转身朝着那栋充满死亡气息的写字楼迈出了步子。
“?!喂!你——”
万分惊讶之际,芦叶想要喝止她的话还未出口,便只听得那沉闷的声响,在最糟糕的时机传了过来。
“啾——”
“!!!”
一霎之间,芦叶咬紧了牙关,将枪声的源头与自己对狙击手的模糊定位重叠,向着那不容有失的唯一坐标,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尾刃]投了出去。
“混…蛋……!”
[尾刃]脱手之时,芦叶顿时力竭,朝着地面缓缓倒下。
而远端已射来的那颗透明凶弹,正飞速向着蓝若溪袭来,即将贯穿她的头颅。
忽然之间,不知被什么人从背后用力一撞,蓝若溪整个人向前跌倒了下去。
“…!”
子弹擦着她的头发而过,在地面上留下了又一个湿润的弹孔。
同一时间,芦叶掷出的[尾刃],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银白色光芒后,精准无误地击穿了远端狙击手的右肩。
“咕啊——!?唔噢噢噢——!”
整条右臂几乎与躯干分离,狙击手痛苦地倒在地上扭曲翻滚着,鲜血已溅得四处都是。
他的那杆狙击枪也已同时被[尾刃]破坏,沾满血碎落在一旁。
“咕噢——!什——么…人……!”
甚至还没能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狙击手便已痛得失去了意识……
……
…
“……刚刚,是……?”
在与死亡惊险地擦肩而过之后,蓝若溪从地上爬了起来。
回过头去,她只见荆纸梳正趴在她的身上。
“…!?”
意识到方才正是对方的那一撞,在生死关头救了自己一命,蓝若溪将荆纸梳小心地扶起并说道:
“谢、谢谢你……!”
荆纸梳将头垂靠在报刊亭上,眼泪无声地从她的眼角缓缓淌下。
“……不必谢我……”
她用小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哽咽道:
“不那么做的话……没脸,去见我们的孩子……”
“……呼……嗯……?”
许府辰见状长吁一口气后,发觉自己的胳膊,不知何时,已被芦叶用左手牢牢抓着。
而芦叶本人已然完全昏睡了过去。
见此情景,许府辰闭上双眼,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
“呵……真是败给你了……事到如今,我又,还能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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