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来学堂欣欣向荣,但由于固有观念影响,任凭江秋声多次劝讲,女子学堂的学生终究比男子学堂的学生少很多,而媛媛是难得的其中一个。
不知不觉,雨渐渐停了。
江辞踏进水中,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感觉江秋声二十年来悉心构建的美好人间,就快要颠倒了。
“我江家世世代代,也必然护着青阳郡。阿辞,爹爹把青阳郡交给你了……”
脑海里又传来江秋声临死前的叮嘱,江辞已然下定了决心。
第七章
杜松府中有一位叫做魏廷辉的门客,通敌叛国、诡计多端,明面上却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又小心谨慎,一般人根本抓不到他的错处,也不知他究竟使了什么法子,偏偏杜松还对他言听计从。
表面上,杜松是只大老虎。实际上,魏廷辉才是大老虎身上最锋利的齿和爪。上一世让他侥幸逃去了北姜,这一世可不能轻易放过了他。
慢慢来,有的是机会。
她也不吝啬,并打算再给杜松一个改正的机会。
上一世,江辞私下请见杜松,向他陈述利弊,结果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一世,干脆在堂前正大光明地让大家听听他的新制是多么错误和不合理,看看他是否能觉悟。
江辞算准了杜松在府中,便身着孝服,在太守府门前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鼓,将动静闹大,引来了不少民众围观。
众人见状于是小声讨论:
“这不是阿辞吗,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娘亲,江大人又猝然离世,唉,也是可怜。”
“唉,我们又何尝不可怜呢,家里本就不富裕,现在每月要上缴那么多银两,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哟。”
“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可聪明了,可惜是个女娃娃,不然也能像江大人一样,护一方水土啊。”
过了许久,人越围越多,这才有官差一脸不耐烦地来领她上堂。
在见到杜松之后,江辞开门见山道:“杜大人,我认为您所颁发的新令有一些问题,并不是长久之计,贸然引入他国特产更是十分冒险……”
江辞有条不紊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分析了新令的不合理性。最后又加重语气道:“为官者为民,还请杜大人三思啊。”
杜松新上任便有人对他的令制指指点点,本就十分窝火,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子,便不服气地反问道:“本官尚在嘉州任职时,就已耳闻青阳郡有二绝,一是青河的鱼,二是云山的草。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现成的宝贝为何不用啊?百姓们捉了鱼、挖了草,自然就能换得银子,如今国库空虚,国不立,民如何存啊?本官调整赋税,自然也是为民。”
“大人,我从小在青阳郡长大,父亲察访时也往往带上我,青阳郡的情况我了如指掌。据说父亲刚到青阳郡时,青河年年洪涝,周边村县年年被水灾所扰,严重时农民颗粒无收,上万人流离失所。父亲夙夜难寐,花费了很多精力才找出原因,一方面加固堤坝,一方面挖渠引水,更注重保护河畔草木,设立禁渔期,由官府统一捕捞分配,保护了青河的同时也使青河鱼更为珍贵,世人才会对青河鱼十分向往。大人难道不知‘物以稀为贵’吗?再者青河自云山而发,父亲便命人看守云山,父亲说守住了青河的源头便是守住了青阳郡。云山虽然药草众多,但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加以节制,自然会有挖完的一天,这暂且不论,大家都去捉鱼挖药草了,还有人种田制物吗?等到市面上到处都是青河鱼虾和云山花草时,原本的珍贵之物只会一再贬值……”
然而不等江辞说完,杜松就摆了摆手说:“本官还有要事在身,你且退下,明日再说吧。”
——这老东西,真是冥顽不灵。
江辞腹诽,正打算离开时,只听见一个官差冷嘲热讽道:“妇人之见罢了,我们杜大人可是历经了两朝,其眼界岂是你这个黄毛丫头可比拟的?”
江辞想起江秋声在时,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万千宠爱都集于一身。
江秋声教她念书习字,许她习武练剑。
她的母亲虞秋月,因生她难产而亡,她在江秋声的书房里看见过虞秋月的画像,果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仿佛照镜子一样。
小时候,夏婆婆教江辞针线女红和洗手羹汤时,江辞常常扎着手指、烫着手背,不由得为夏婆婆的一双巧手惊叹不已,夏婆婆却笑盈盈地说:“要说针线活和做菜的手艺,倒没有谁能比得上你娘亲。”
江辞有些伤心,也有些憧憬。
她想:要是娘亲在世,那该多好啊。
夏婆婆又说:“你娘可是个大好人啊,在怀着你的时候,不顾自身安危下河救人,因此落下了病根,身子孱弱。生产时又败坏了气血,当天便撒手人寰了。唉……”她抹了抹泪,“可怜的孩子。”
后来有不止一人劝说江秋声,让他趁着年轻,续弦要个儿子,曾经沧海难为水,江秋声与虞秋月琴瑟和鸣,哪里还会倾心其他女子呢?索性借口道:“江某有阿笑、阿辞足矣。”
那人又说,终究是个女娃娃。
江秋声不悦,简简单单“送客”二字便表明了立场。
从此再无人前去说媒。
江秋声会带江辞去视察民情,遇到问题时会主动询问她的看法,倘若他觉得她说得对,便按照她的想法来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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