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已经死了。”江辞不解地说。
梧桐闭着眼捻着兰花指念了个咒语,而后用食指在江辞额间轻轻一点:“江辞,你走错路了。”
江辞只觉得头脑一热,平生经历过的事情如同走马灯般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
天泽二年正月初三,江辞降生于青阳郡太守府,娘亲夕清山药师虞秋月,因江辞难产而亡。
江辞的爹爹江秋声,时任青阳郡太守。
江秋声爱江辞,可他更爱青阳郡百姓。
他教她念书识字,许她习武练剑,十八般武艺,只要为江辞所念,江秋声必欣然允之。可一旦百姓有了什么差池,他便会抛下江辞,立即前往探视。哪怕当时的江辞额上正汩汩地冒着血,哪怕当时的江辞着了风寒高烧不退,哪怕当时的江辞心心念念盼着爹爹能陪自己庆生辰……
江秋声任青阳郡太守二十载,勤政为民,殚精竭虑,事无巨细必亲自过问,已是积劳成疾,日夜咳血。
天泽十七年四月初二,江秋声病逝。
就连死前写给江辞的绝命书,也三句话不离青阳郡:“阿辞,爹爹上任青阳郡时,曾在乡亲们面前立誓,只要爹爹活在世上一日,便护着青阳郡一日。江家世世代代,也必然护着青阳郡。阿辞,青阳郡乃爹爹毕生所念,务必珍重。”
江秋声死后,朝廷指派了新太守上任青阳郡,新太守名叫杜松,原本在嘉州任职,为人刚愎自用。
杜松上任后,立马更改了不少江秋声定下的旧制,先是取消了禁渔期,再撤离云山的守卫、动员百姓去云山挖药材。并计划在青河畔开垦农田,以引进北姜国特产灵果广为种植。还打算置购一批北姜鲟鱼苗,放入青河中散养。
不仅如此,甚至还关闭了官办学堂,胡乱办案,加重赋税……
百姓们苦不堪言。
江秋声爱民如命,江辞是江秋声的女儿,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液,骨子里那种大义是无论如何也更改不了的。她没法坐视不理,于是私下请见杜松,向他陈述利弊,没想到杜松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还讥讽她不过是妇人之见。
江辞无法,为了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青阳郡百姓,不惜铤而走险,借用他人身份,女扮男装参加科举考试。
春闱拔得头筹,殿试一篇治国策引得所有阅卷官爱不忍释。
皇帝问政于千秋殿,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头头是道,三言两语就给远在青阳郡的杜松使了绊子,不仅当即被皇帝钦点为新科状元,还使杜松丢了青阳郡太守职位,再不能为虎作伥。
进士宴上,女扮男装的江辞又得祺安公主青睐,一时风光无二。
可惜后来身份不慎败露。
欺君罔上、代人科考……桩桩件件都是夷灭三族的大罪,皇帝龙颜大怒,将其打入天牢,追 更百 合文关注公 众号 梦白推 文台原本她还担忧长姐江笑会因自己而受牵连,却在狱中得知齐明长公主下令为江笑改了宗籍,总算保了江笑一条性命。
青阳郡太平、江笑无碍,狱中的江辞再无牵挂,恰巧皇帝亲赐鸩酒一杯。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江辞没有犹豫,端起鸩酒一饮而尽。
突然,走马灯停。
江辞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幕幕她从未经历过的、却与她息息相关的场景。如同开天眼一般,把她这一生的所有谜团都完整地剖解开来,孰是孰非、孰好孰坏,她统统都明了了。
原来……
原来如此。
梧桐又在江辞额间轻轻一点,江辞回过神,只见周围绿水青山的环境突然变幻莫测起来。
天降流火,刹那间,这幅秀丽江山便如同画卷一般毁于火中,取而代之的是滚滚狼烟。
耳边是刀枪相鸣,哀咽连连,眼前是兵荒马乱,饿殍遍野。这是江辞最不忍看到的画面,她不由得双眉紧蹙,身体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梧桐道:“这是以后的青阳郡。”
“怎么可能?”江辞瞪大双眼不敢相信,“杜松不是已经被撤职了吗?怎么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
梧桐答非所问:“别再走错路了。”然后她挥了挥衣袖,消失了。
而她之前所在的地方立马出现了一片耀眼的红光,那片红光仿佛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江辞像是被下了蛊似的,竟不受控制地往那片光中走去。
第二章
额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使江辞逐渐清醒,她抿紧双唇,慢慢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素色的帷幔,别过头一看,不远处的窗边桃花开得正盛。窗下有一红泥小火炉,火烧得正旺,火苗肆虐地舔舐着药罐子,药盖氤氲地冒着热气,耳边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和煎药的咕噜声……一切的一切,都彰显着恬静美好。
江辞立马翻身起来,四下看了看,脸上不禁写满了疑惑:“这里是……师父的家?”
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感受到指腹上传来脉搏的跳动后,江辞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额头上传来的疼痛宣告着这不是梦,而颈上脉搏的跳动则宣告着江辞生命的延续。
——她还活着!
江辞觉得奇怪:明明已经喝下了鸩酒,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死亡,怎么如今还好好地在这里呢?
她又想起在阎罗殿悲宫司瞧见的那些个画面,一时真真假假,竟分不出梦境还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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