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走远了的南宫燕抛了抛自己手里的荷包,得意的挑挑眉:“捕神?好啊,有本事,抓着我再说!”
那群大男人在那儿商量着抓她的法子,她早就不爽了,趁着刚刚闹事躲在他身后,哪有不顺走些东西的道理?
可是细看这荷包,她才发现这荷包黄缎为底,青丝作绣,两条交错的柳丝勾勒在缎面上,分明是缠绵的定情信物,朝荷包里面看看,南宫燕没出息的吐了吐舌头,因为里面是一块血红的红玉佛像,棱角都被磨圆润了,一看便知主人分外爱惜。
南宫燕心里有点虚,犹豫一下,还是脖子一硬,将荷包塞进了口袋里。谁让他们小瞧她的!
眼看着南宫燕走的地方越来越荒凉了,渐渐没有了什么人影儿,四周都是蓬草灌木,一排枯木搭就的房屋散落其中,一些瘦骨嶙峋的人倚在屋檐下捧着破碗喝着稀饭。住在这儿的都是些外地逃难来的人,进不得城,官府也从来不管,只能在这荒野之地找了个栖身之所,自食其力,自生自灭了。
南宫燕走到这里却是像到了家一样,站在几间破屋子门口,大声唤道:“小猴子,大虎子,快出来!你燕姐姐我回来了!”
听得屋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南宫燕就乐了,果然几乎是马上,在门口就出现了两张黑乎乎的小脸,眼巴巴的瞅着她,南宫燕有些嫌弃:“你们俩怎么又弄得这么脏兮兮的了?”
两个小家伙不答反问:“有吃的吗?”
南宫燕斥道:“没礼貌……”手里却已经把天府楼带的东西拿出来了。
两个孩子一阵欢呼,立马抢了去,蹬蹬蹬就跑远了,南宫燕在后面喊着:“臭小子!给别人留点儿!”
小胖子还算有良心,一边跑,塞得满嘴,百忙之中还不忘含含糊糊的朝南宫燕喊一声:“燕姐姐,唔……你家有…有信……”
南宫燕眼睛一亮,喊道:“谢啦!”瞬间无影无踪了。
是夜,一身夜行衣的南宫燕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一间精致却又充满书香气息的书房里。
淡淡的檀香一阵阵传来,这是属于他的味道,她熟悉和想念的味道。书桌后的人该是刚刚沐浴过,一身广袖白袍,黑发散在肩上,发间还有晶莹水珠沿着发梢缓缓下落,南宫燕不敢看他的眼,静静立在那里,盯着他的发,几乎看得痴了。他半倚在椅上,一手拿着书卷,仿佛不觉南宫燕的存在。南宫燕偷偷瞥过他的面,那种清俊淡然正如她第一次见他时一样,不过过了这些年,更添了些掌握一切的霸气和冷绝。
“他在等我。”她想。
这种想法让等待的时间也溢满了丝丝甜意。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算放下了书,抬眸看她:“听说你招惹了柳正钦和傅云天?”南宫燕早就知道瞒不过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快些也好,她早就想见他了,可是,他好像有些生气了……
“是吗?”他追问的语气变得有些坚硬。
“是……这么多天你都不理我。我见不到你。我难过。”她心里委屈却偏偏倔强,抬头看着他。
他看着她高昂的头和水汪汪的眼睛,无奈的叹一口气:“燕儿……”
这一声婉转的轻唤对南宫燕来讲已经抵过了千言万语,她揉掉眼里的泪水,又明朗的笑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放心吧,他们抓不到我的。阿渊,我要把自己保护好,才能更好的护你周全。”
他眼底的寒冰裂出条缝隙,却又很快凝结:“傅云天不是等闲之辈,你不要轻视了他。还有柳丞相……那个老狐狸深不可测,不可不防……”
“我明白,阿渊不要太心烦了。我…还有我帮你的。”
南宫燕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只恨自己不能动手将它抹平,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丞相府那里,看来要提前下手了。
她看着他已经有些倦色,就算再心有不舍也决心要离开了,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两步,靠近他,将一个鹅黄色的璎珞塞在了他手里,声音低得不像自己的了:“街上看到的,觉得很配你……嗯…你就收着吧。”他有些诧异,拿着璎珞低头仔细看着,他素喜白衣,淡淡的鹅黄色配着很是相宜。
南宫燕看着他握着那只璎珞,就像自己的心被攥着一样,呼吸都不敢用力。
半晌,他抬头对她浅浅一笑:“谢谢,我很喜欢。”
这一夜,南宫燕睡得很沉,像是走进了一个美妙的梦里,转来转去,就是醒不过来。
她梦见自己牵着他的手,走在初春的田埂上,她跳上高高的土堆,沿着窄窄的田埂摇摇晃晃的前进,可她一点也不怕,因为他扶着她,温暖而坚定,她一回头就可以看到他清雅的笑颜。突然间,一片浓雾袭来,再睁眼时,她却走在了悬崖边,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她有些害怕,下意识的想握紧他的手,却只握住一片虚无。她吓得急忙回身去找,可身子就在这时失去了平衡……
南宫燕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她这几日多梦,可前几次梦里都是一派春意的美好,从未像今日一样被这样诡异而惊心的梦境缠绕。她伸手拂去额上的汗水,望了望窗外高悬的日头,明白过来:“总是昨日睡得太沉了,才会有这些奇怪的东西入梦。以后断不可贪眠了……”南宫燕嘟囔着,算是解了自己的困惑,揉揉头发,赶紧起身了。
近日为了避风头,南宫燕已经好几天不出这贫民窟了,日子无聊的紧,伸着懒腰,揉着眼睛,她晃荡到小胖子和大虎子家门口,喊道:“小胖子,虎子,有什么好吃的吗?”
“是你?”
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响起,南宫燕一只手还停在眼旁,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睛瞥去,吓得两眼瞬间圆瞪,转身就跑,却被人拉住了头发,疼的呲牙咧嘴。“疼、疼、疼……放手!放手啊……”
好不容易从傅云天手里挣开,看到两个小子在一旁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顿时火大:“你们两个,怎么能引狼入室呢?啊?!”
虎子很无辜:“燕姐姐,大哥哥是来给我们送吃的的……”
小猴子更是不买账,撇撇嘴说道:“我娘说你才不安全呢……”
“臭小子!吃人东西也该嘴软啊……”南宫燕可管不上傅云天了,这就要发飙。
傅云天直接将她捂嘴拖走,不顾她的拳打脚踢,对两个小孩子说道:“我和她聊点事,以后再来看你们。”
南宫燕看着这个四周无人的环境,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心里升起一股寒意,直往后退,抵上一棵树才站住,克制住声音里的抖,佯装镇静的开口道:“好久不见啊,捕头大哥……不知找我有什么事啊……”
“难为你还记得我。”傅云天讽刺的说道:“我以为你要连这都赖掉的。”
“哪里的话,公子如此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简直让人过目不忘……”
傅云天见她又要来老一套了,脸色转的严肃,沉声道:“我的荷包呢?还过来!”
南宫燕知道瞒不过,赶紧掏出荷包,双手奉上,笑的很是讨好:“当时怎么着就挂在我身上了,我是想着找个机会给大人您还过去的,只是这几天忙得很,一时给忘了……对不住,对不住……”趁着他在仔细查看荷包,南宫燕眼珠一转就想逃跑,却被人无情戳穿。
“别想跑。”
“哗”的一声一把长剑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傅云天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凌厉:“说!你到底是谁?”
“我?”南宫燕都要被吓晕了“我不就是拿了您一个荷包吗,这也还给你了啊……”
“胡说!
你和难民住在一起,却能去的了天府楼。你抱着食物和三个大汉周旋,饭盒里的东西却能一点不洒。最重要的,我的荷包藏得极其隐秘,你却能偷得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他们叫你燕姐姐,燕,血燕子……”傅云天眸色转深,腕上用力,长剑在南宫燕脖子上格出血痕来:“你就是血燕子!”
“误会误会啊……”南宫燕被吓得腿软,顺着树干滑到了地上,连连摆手解释道:“我就是个偷儿,从小就是这样混饭长大的,有时候也喜欢去去赌场,有几个朋友,有时候运气好点儿,赚了点快钱,加上猴子和虎子老跟我念叨,这不就去天府楼开了开眼界吗?其他的,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
突然间,小胖子和大虎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上来就对傅云天拳打脚踢,要把他拉开,一边打一边骂:“不许欺负燕姐姐!”
“不许欺负她!”
“燕姐姐快跑,快跑啊……”
傅云天没办法,移开了剑,对两个孩子斥道:“你们俩知道她是谁吗?竟然是非不分,助纣为虐!”
虎子老实,就直接说了:“燕姐姐人挺好的,但是娘说她是个小偷,还喜欢赌钱,让我们离她远些……助什么咒什么是个什么意思?”
“燕姐姐就是个小偷,也是个好小偷!没有她,我们早就饿死了!”小猴子死死的挡在南宫燕面前,瞪着傅云天,朝他吼道。
南宫燕有些感动,推了推他:“喂,小猴子……”
“干嘛啦!”小猴子对她也生气了:“娘说了多少次,不可以偷东西。天府楼的东西再好吃也没有命重要啊!等我长大了,挣了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请你去了……”
南宫燕被吼得心里湿漉漉的,半晌只能回答道:“哦。知道了。”
虎子还是对傅云天有好感,憨憨的笑着:“大哥哥,燕姐姐人真的挺好的,我们一起逃难来的,她为了把东西留给我们吃,自己都饿晕了呢……”
“别废话了,她偷了你什么东西,我们赔就是了,现在赔不起,还有以后,反正我俩还小,还有一辈子呢!”
南宫燕也不管傅云天了,盯着此时英武爆了的小猴子,心里暖洋洋的。傅云天研究着南宫燕的神色,终于还是收回了剑,说道:“这回我放过你。跟小猴子他们回去吧,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现在人心惶惶,下次再被别人当做血燕子抓起来,连我也救不了你。”
南宫燕还没说话,小猴子却像家长似的发言了:“知道了,我们会看好她的。走吧。”
南宫燕跟在小猴子的后面,身后还有大虎子拥着,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她伸手弹了弹小猴子的头,骂道:“臭小子……”小猴子捂着头转身,却看到盈着泪笑着的女子,脸上红了一红,连忙用嫌弃的神色掩盖住,转头嘟囔道:“哭什么哭,丑死了……”
傅云天望着三人的背影,拿荷包的手又握紧了些,终于还是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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