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东行,张弛想先找个镇县,这样也能寻个郎中能为道玄和白雪治伤止血,可附近都是高山,走了一路却一个县镇也没有看到,道玄中箭,血流不止,张弛担心道玄身上的箭伤,心急如焚。
道玄安慰道:“张大哥你不要着急,这点小伤当真不碍事。”
道玄越是如此说,张弛心中越是着急,虽然伤的不重,可要是一直没有药物止血消毒,也不是玩笑:“那怎么行,万一感染了就真的麻烦了。”
“什么是感染?”道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
张弛扶额,他是现代人当然知道这些,向道玄一言半语也难解释的清,便说:“你听我的,先找郎中,给你启出箭头止血再说。”
连夜急行也辨不得路径,一直行到第二天黎明,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张弛想找官路,可在山中怎么转也转不出去,正在他着急的时候,群山中远处有一位老者,竹杖芒鞋,身后还背着一个篓筐,正从山中远处走来。
张弛连忙快马赶了上去,下马说道:“烦劳老丈,我兄弟二人在山中不辨路径,请问附近可有镇县?我兄弟受伤。想去找一位郎中。”
那老者其实也不太老,估计五十岁上下,拄杖停下脚步,回头打量了打量马上的张弛和道玄,微笑说道:“老朽便是郎中,既然在这里见到你们,也算有缘,你们就随我回家,我为他治伤吧。”
张弛一听大喜过望,招呼道玄下马,牵着道玄的马走到老丈面前,说道:“山中难行,还请老丈上马,我兄弟二人同骑一匹,也省得一些脚力。”
张弛本是好意,却被老者拒绝:“老朽年迈,不会骑马,若要治伤,你们就跟我来吧。”
说罢老者就当前带路。张弛见状也不好骑马,和道玄牵着马紧跟其后。
吴越之地本来山势不险,不过行到此处,却忽然见附近山势峭壁如削,与吴越之地山水灵秀迥然不同。又转过一个山头,眼前豁然开朗,西望微微高山,俯瞰滔滔江水。
张弛没想到吴越也有险要之地,问老者说道:“这是什么地界?”
老者笑答:“西面之山乃是巍巍四明山,脚下之江,乃是姚江,我们所在之山叫做城山,过了前方渡口十余里,就是句章城了,隶属会稽郡地界。”
句(读“勾”音)章,乃是古时地名,其实就是现在的宁波附近。张弛不知道这些,只是感觉会稽郡面积颇大,从会稽郡郡治山阴出发,这一夜了,可还没有走出会稽郡的地界。
张弛担心道玄伤势,又问道:“老丈可是住在句章城里?”
老丈似乎看得出来张弛关心道玄伤势,微笑着摇头说道:“老朽住在山下村中,你不用着急,再过片刻就到。”
果然转下山来,也不过江,就见到江边有一处村落。紧贴着江边有一处及其简陋的农舍,此处就是老丈的家。
老丈推门而入,张弛也紧随其后,院中破陋不堪。
进院后,老丈放下背上竹篓,喊了声:“大白!”
话音落了没多久,就有一只大白狗从篱笆下钻了过来,一直跑到老者身边。
老者微笑蹲下身抚摸这条大白狗,神情亲昵,然后才回头对张弛道玄二人说道:“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天下穷苦之民无依无靠的不过这四种罢了,我无妻无子,就独占了两样。这些年也只有大白与我相依为命。”
张弛见老者说话有自嘲之意,也不不知说什么好。那老丈又继续说:“我平时常在山中采药,又常为附近村中之人看病,累月不归,大白也只能自己出去寻些吃食,到真是为难了它。”
大白狗当然听不懂老者说的话,不过对老者甚是亲昵,被抚摸了片刻后才看到张弛与道玄二人,立刻呲牙咧嘴一通吠叫。
老者大笑:“二位不是我村中之人,大白认生,莫怪莫怪。”
张弛当然不会和一条狗一般见识,被老者迎入屋中。
“两位从何处来?”老者有一大没一搭的问道。
“从山阴来。”
“山阴可是个大地方。二位远行而来,想来也饿了吧,老朽先为二位做些吃食。”
其实张弛倒是希望他赶快为道玄和白雪治伤,不过转念又一想,这老丈在山中采药刚刚归来,想必也饿了,不好催促,只能多等一等。
贫穷人家有什么可吃?不过是山中采来的一些野菜煮粥来吃。将野菜捣烂,放在锅中去煮,不过片刻灶中热气蒸腾,老者端来两碗野菜糊糊,送到张弛和道玄身前:“二位远行,老朽家中贫寒,也没什么好招待,这两碗野菜粥好赖也能填饱肚子,二位对付吃些吧。”
张弛在穿越前可很难吃到这样的绿色食品,倒是有些好奇,不过刚一入口,就不忍皱眉。索然无味不说,简直是难以下咽。
可这个时代的寻常百姓,有不少就是靠这个才能赖以活命。
老人家好客,张弛也不好驳了老者面子,强忍着仿佛喝药一般将野菜粥吃完。这时老者这才过来为道玄看伤,破开道玄的衣服,老者仔细观瞧片刻:“无大碍,我为他启出箭头,再上些药即可。”
一直见老者将道玄左肩的箭头取出,张弛才松下一口气,说道:“老丈医术高超,未敢请教老丈如何称呼?”
“老朽姓李,不过是个江湖游医,赤脚郎中罢了,哪敢说医术高超。”老者自谦说道:“现在虽然止住了血,不过被铁器所伤,易得破伤风之症。两位若是不急着赶路,不如先在我这里修养修养,我再为他上一次药,就无后患了。”
张弛当然感激不尽,想起门外的白雪,说道:“多谢老丈,我还有一匹白马,也受了箭伤,劳烦老丈也给治一治吧。”
张弛刚一说完,老者就满脸不高兴的猛一甩袖,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冷冷说道:“我虽然只是个郎中,不过却只医人,不医牲畜。你另找别人吧。”
张弛见老者发怒,想必他定是觉得让他医马,轻贱了他的身份,连忙赔礼说道:“老丈不要生气,既然老丈如此说,就只请医人,不医马。”
老丈这才又转回了笑脸:“这才像话,二位稍作休息,要预防破伤风,老朽手中还少一种草药,这种草药倒也常见,后山就有,我这就去采来。”
张弛见这个老丈的性格倒是有趣:“真是有劳老丈了,不知诊费多少?”
“老朽平素为人看病,向来不收诊费,”老者挥了挥手,叹息说道:“如今乱世百姓受苦,我们医道中人,本就应该悬壶济世。”
说罢老者就推门而出。
这位老丈为人诊病,竟然分文不取,也难怪他生活的如此窘迫,这样的胸襟,当真可钦可敬。张弛心中感慨。
……
老丈刚出门不久,张弛和道玄坐在屋里,忽听屋外就传来一阵马嘶人喊,紧接着狗吠声起,仿佛来了不少人。
“哎呀!死狗!你敢咬我?”有人惨叫一声。
旋即又听有人闯入院中,一人大声说道:“竟然还有一条大白狗,一会儿炖了开荤。”
“正是正是,这等恶狗,宰了给道爷好好补补身子。”惨叫的那个声音转而谄媚说道。
开始说话那人又道:“这里当真就是那些村民口中济世渡人的李神医家?怎么这般落魄。”
“道爷,按那些村民所说的,就是这里没错了。”另一声音说道。
开始说话那人显然是看到了停在院中的白雪:“这有马,那是不差了,寻常百姓家谁买得起马。看来这个神医为百姓治病也赚了不少,快将我抬进屋去。”
张弛听到说话声,连忙迎出来看,只见是四五个汉子,用竹竿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正抬着一人,就要进屋。
张弛一出门,担架上那人就坐起身来,张弛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熟人,竟是守寅道长。不过守寅道长却好像不认得张弛,用手指着张弛,趾高气扬得说道:“你是李神医?没想到李神医竟然这么年轻。”
守寅道长竟然不认得自己?张弛奇怪。想当初在健康道场寺,张弛可还曾奚落过他。
“问你话呢,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你一直盯着道爷我看什么?难道道爷我脸上有花儿?”
张弛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我不是李神医,不过此处正是李神医家,现在李神医去后山采药。你若是要治病,就先在院中等一会吧。”
“老了老了还整日四处乱走,他也不怕山中猛兽把他吃了,死无全尸。”守寅道长咒骂一声,就让抬着他的汉子将他放在院中。
张弛见守寅道长不再理他,也转身回屋,不过他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守寅道长怎么不认得自己了?难道我换了一身流民装束,变化有这么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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