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数骑显然受过良好的训练,而且列阵重来,护卫自然抵挡不住。
道玄虽然武功高强,可却不善马战,见那些骑兵都深谙战场冲杀之术,料想自己必无法阻挡,大手用力一拍张弛坐下马的屁股,大叫一声:“快跑。”说完,道玄便朝那些骑兵冲过去。
虽然肯定无法阻挡,不过哪怕拖延片刻的时间能让张弛顺利逃跑也是好的。
道玄不善马上冲杀,战马交错间,刀疤脸一刀劈了过来,道玄手中没有兵器,只好俯身一躲,这一刀没有砍中人,却实实在在的砍在了道玄的马颈上,坐下马立时毙命,连同道玄也一起仆倒在地。
三桐素来重义,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还在那十数骑没有冲过来的时候就赶忙下了马,从旁边地上抄起一柄大刀,然后又拖刀上马,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举起那柄大刀,刀疤脸大汉已经斩了道玄的马颈,然后刀柄横扫,正中冲过来三桐的胸口,只一下,就把他扫下了战马。
只感觉喉头一热,三桐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躺在地上动也动不得。
那刀疤脸大汉打翻三桐,连回手再补一刀的兴趣都没有,片刻也不迟疑,又向张弛追去。
虽然只是和道玄和三桐之间这两个交错的工夫,张弛早纵马跑出了二百多步远。
刀疤脸双手放开缰绳,左手从背上摘下长弓,右手取箭,只听他“呵”的一声大喝,箭已离弦,二百步距离转瞬即至,这把弓竟然起码有五石之力。
不过因为距离太远,准头有失,这一箭并没有射中张弛,但却也射中了张弛坐下马的屁股。
张弛本就初学御马之术,如今马儿中箭受惊,他便再也控制不住,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赶忙伏低身体趴在马背上。
就这样一连跑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跑了多远,坐下马一路急奔,早就流血过多,此时再也跑不动了,轰然倒地,将张弛甩在了地上。
张弛吃了一嘴的土,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一回头就已经看见追兵已近,为首那刀疤脸大汉举刀朝他冲了过来。
张弛其实很想问问他们为什么偏偏只是追着自己杀,穿越一回,不会就这么挂了吧,忍不住抬头望月长叹,真希望天上有个仙子下来救自己一救。
不过他这一抬头却让他吃惊不小。人都说对流星许愿会很灵,没想到对月亮许愿也是这么灵。
从他的角度抬头看去,只见仙姿绰绰的一个人影,白衣长发,轻飘飘的就从月亮里落下,就如同月中嫦娥一般。
当然张弛知道,人是不会从月亮里落下来的,不过在他眼里,那人影飞快的落了下来,动作却如同慢动作一般,就好像是在空中舞蹈,不急不缓的就拔出了刀。
刀光如月光般流转,瞬间就洒落在了那群骑兵的头顶。
一切无声无息一般,直到那十余匹战马从张弛身边飞驰而过,张弛才听见身后传来众人纷纷落马的声音。张弛一回头,除了看到十余匹马背上空无一人的战马绝尘而去,就只剩下了一地的尸体。
张弛心中震撼,他只看见空中刀光一闪,如月光一般的光华流转,竟然有人能将这精悍的十数骑精兵尽数杀死,恐怕道玄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遇上高人了。张弛不禁心中暗暗感叹。
那仙子白衣胜雪,出尘俊逸,宛若不食人间烟火之气,飘飘然走到了张弛身前,站定身形,微微笑着却并不说话。
“多谢仙子相救。”张弛拍拍屁股站起来,鞠了一躬,却又不知如何称呼,见这女子宛若神仙,便只好以仙子相称。
“其实我是专程为救你而来。”那仙子微微笑着说。
张弛一楞,他自然不会自恋到认为自己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超级帅哥,所以他听说竟有美女专程来救自己,大感奇怪,问道:“那仙子怎么知道我要遇险,又为什么要来救我?”
“那他们又为何杀你?”那仙子指了指那十余具尸体,反问张弛。
“这我不知道。”张弛如实说。
“当你知道他们为何要杀你的时候,你便会知道我为何要救你了。”张弛感觉那仙子说的全是废话。
“看来仙子是并不打算告诉我了。”张弛说。其实他茫然了片刻,不过想了一想,反而很淡然,等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他倒是什么事也都不会强求。该来的,挡也挡不住,不该来的,是抢也抢不来的。
那仙子见张弛一脸茫然的样子,又是微微一笑,从腰间抽出一支横笛,吹了一声长音,那笛音悠远绵长,片刻之后,便有一匹神骏的白马从远方疾驰而来,快步如飞,前一刹那仿佛还在天边,可下一刹那就已经立在了那仙子身前,动也不动,竟然当真是动如闪电,静若画中。
那仙子亲昵的拍了拍马头,对张弛说:“它叫白雪,是匹宝马。”
我还是奔驰呢。张弛觉得这个仙子说话总有些驴唇不对马嘴,答非所问,在心中小声的嘀咕一句,见那仙子翻身上马,以为她要走,张弛忙说:“敢问仙子贵姓?”
“我无姓名,不过有些人,他们叫我峨眉。”峨眉白衣胜雪,骑在白马上,说不出的飘逸出尘,恐怕就算是真的出尘仙子临凡,应该也不过如此。
“峨眉……”张弛嘀咕一遍,楞在原地。
张弛想到的自然是在淮南城所遇的那个老道士。反复思量那道士所说过的话,似乎全都若有深意。
“我送公子一程如何。”峨眉见张弛沉思,忽然说。
刚说完,也不见双腿有分毫动作,坐下那匹马儿却已忽然跑向张弛,与他擦身而过之时,峨眉已经一搭张弛的肩膀,举重若轻的就将张弛带到了马背上。
张弛看的有些神乎其神,因为御马之术无非就是能驱策胯下之马,正常来说必须双腿一夹马腹,配合缰绳和言语呼喝,才能驱策马儿前进,可如今,这匹马竟然和峨眉心意相通,不用驱策便能知人意,张弛又怎么能不奇怪。
两人共骑,张弛双手揽在峨眉腰间,唇齿间嗅着峨眉淡淡的发香,就如同做梦一般。虽然张弛并非见色起意之人,不过此时却难免心猿意马起来。
“仙子莫非真是专为救我而来?”张弛有些无耻,似有意似无意的摸着峨眉的纤腰说。
“此其一。”峨眉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淡淡的答道。
“那其二呢?”
峨眉却是语不惊人死不:“劫马。”
这句话到把张弛吓了一跳,好半天才说:“仙子既然是同劫马之人一路,又为何救我?”
“我只是说是来劫马,可并没有说是与他们一路。”峨眉淡淡一笑:“如今这个时机,这三千余匹战马可是众矢之的,天下都盯着这些战马的动向,又何止一家。”
“可是那些马儿已经都被放了,三千余匹战马跑散,又怎么能找得回来?”
“马儿总是要饮水的。”峨眉说:“如果你熟悉马性,便会知道,马可以在几里之外找到水源。此处附近并无江河,也无溪流,我早已在方圆十里的所有水源之处做了安排。然后得马后,分批次运入蜀中平原。蜀中沃野千里,马儿到了那里,就如同滴水入大海,毫无半点踪迹,又如何可寻。”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马儿就会口渴?”
“我早已安排人手在商队之中,每日控制让这些战马多食盐、少饮水,如今战马跑散,第一件要做的事当然是会找水源来饮水了。”
原来这一切竟然布局如此精妙,张弛怎么能想得到峨眉竟用这种方法劫马,感叹说:“王小姐遇到你这般对手,这马失的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没想到峨眉却忽然微微一笑说:“公子你太小看王小姐的智慧了。若果真王小姐不想马儿被劫,这天下又有谁能将马劫的走?纵使是我,恐怕也无能为力。”
张弛大窘,大有其实不是我不明白,只是这世界变化快的感悟。这天下还有自己希望自己被劫的道理么?
“若没有王小姐,这个天下早将大乱。她恐怕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一个人。”峨眉似有所思,沉吟半响,又继续说:“或许,还有一人……”
最后一句,声音低的恐怕只有她自己能听得到了。
“既然王小姐如此聪明,那她又怎么会希望自己被劫呢。”张弛想了半响还是想不明白。
“有些东西,若在我的手中,便是很重的筹码,可若在王小姐手中,恐怕便会引火烧身。”
峨眉好像故意不把缘由讲的清楚透彻,张弛咂咂嘴巴,便不再多问。
白雪奔驰如飞,虽然只是谈话间的工夫,便已经跑到了商会所在前方的山头,峨眉轻拍马首,白雪便静静的立在那里。张弛似乎揽着峨眉的纤腰上了瘾,现在搂的更紧了。峨眉脸上微微一红,说:“还不下马?”
张弛虽然满是留恋,不过也不好太过尴尬,从马上跳了下来,峨眉也跟着翻身下马说:“在往前行数里,就是大昌商会的商队了,我不便与王小姐见面,我们就在此处分别吧。”
峨眉抚摸着白雪的鬃毛,尽是留恋,说:“这匹马,我便送给公子。”
那白雪似乎能懂人言,满是不舍,深情的望着峨眉,眼角竟然流出泪来。
“这怎么能行。”张弛现在自己都很奇怪,忽然跑出来一个仙女一般的人物救了自己,然后又让自己搂着一路同行,如今又送宝马。的确是和做梦似的。
正要推辞,可却忽然转念一想,这女子绝非常人,今日一别,却又不知何时再见,留些念想也好,若这马在自己身边,说不定日好还可相见。于是张弛马上无耻的一转口风,说:“那你怎么回去?”
峨眉似乎看得透张弛心事一般,笑着说:“放心,我们还会再见。”
“你怎么知道我们还会再见?”张弛自从和峨眉这一路走来,遇到他难以理解的事他也早已经不奇怪了,不过此时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今生今世,你将与两个字纠葛不断。”峨眉忽然目光深远。
“哪两个字?”
“寒门。”峨眉声音很轻,但也很慢,似乎这两个字,每个字都重若千斤。
张弛本非自恋之人,不过他几乎以为峨眉所说的这两个字,应该就是她的名字“峨眉”,结果却听她说出的是“寒门”,多少有些大失所望,同时也有些不明所以。
还没等张弛细问何为寒门,自己又怎么会同寒门纠葛不断,这其中又有何玄机,峨眉已经先说:“替我谢谢王小姐送马。”
说完,峨眉就飘然而去。来去如飞,白衣仙子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白雪前蹄腾空,仰天长啸,竟是说不出的呜咽哀伤。
张弛看着峨眉远去,到现在他还感觉这一夜似乎有些离奇古怪,有些像是在做梦一般。将双手放在鼻前闻了闻,又想起当日在淮南城内那个算命的道士写的四个字:微微峨眉。
佳人已去,手有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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