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放弃信仰

    晚上我在陈琳的家里住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的火车，那天晚上我根本就睡不着，心里难受的不知道从何说起，陈墨阳躺在我身边打着小呼噜，肚子一起一伏的。
    旁边他的书包满满的都是他姥爷给他买的零食，可能现在应该称呼爷爷了，而且是不带亲情的那种。
    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间脑子里想着这几年所有的事情，越想越累，越想越乱，如果没有开店，如果没有陈琳，如果没有陈墨阳和陈墨晴，我想一个人也很好，至少了无牵挂。
    我也不知道几点的时候陈墨阳坐了起来，拉着我的胳膊要找妈妈，我的心又是一阵紧缩，阵阵刺痛。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小声的对陈墨阳说：“快，把衣服穿上，我们回家吧。不在这里了，再也不来了，我们回家找琳达小姨，找小莉小姨好不好？”
    陈墨阳点点头，握着拳头揉了揉眼睛说好。
    我几乎是吊着一颗心抱着陈墨阳打开门走进客厅的，客厅里也是安静的可怕，窗外的月光照的整个客厅也雪白的可怕，当我打开门的那一霎，我回过身对这这个家，对着陈父的房间鞠了三个躬，我跟陈琳一世夫妻还未开始，就已结束，我蹲在陈墨阳身边说：“阳阳，跪下，跟你姥爷道个别，我们就走了。”
    陈墨阳乖乖的跪下抱着书包磕了一个头，喊了一声‘姥爷’。
    我没想到陈琳也没有睡，打开门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抱着陈墨阳像是逃命一般的离开了那个不是我的家的家。
    陈墨阳抱着书包死死的不放手，我抱着陈墨阳走了不远就把陈墨阳放了下来，陈墨阳的书包太重了，我也没有仔细的研究，满脑子都是逃，逃命一般，离开这个地方，永不回来。
    我带着陈墨阳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一直等到天亮，陈墨阳也睡在我身边抱着书包，就像是宝贝一样。
    我的车是凌晨六点的车，买的卧铺，坐在车上对面的几个人都是年轻的大学生旅游回来的人，也有跟我去一个地方的，他们不时的逗着陈墨阳玩，陈墨阳也开心的大哥哥大姐姐的叫个不停，我看着心里也一暖。
    中午陈墨阳说饿了，我去翻他书包的时候才发现陈墨阳的书包里装的根本就不是零食，而是现金，整整二十万，我知道这是陈父给的，陈墨阳稀奇的探着头往书包里瞅，还问我：“是什么？姥爷让我拿着书包不要丢了，还不让我打开。”
    这一路颠簸我一直没有再去说话，一个人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也许欧雅说得对，坐火车可以散心，可以有时间想更多的事情，属一个人的事情，天地不知。
    一天一夜的火车我到第二天早上才到小城，刚回店里琳达就抱着陈墨阳打转转，陈墨阳也开心的抱着琳达的腿一个劲的撒娇。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说一句话，琳达坐在我身边说：“这回美发大赛，拿了一个金奖，输给了贵族。小莉老师也拿了一个奖。不过还是可以的，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把我们都忙死了，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说话，向罗文娟要了家里的钥匙抱着陈墨阳回家了，就像叶晓晓说的一般，她已经走了，这个家安静的可怕。
    陈墨阳跳着跑到卧室里喊着‘妈妈、妈妈、我们回来了。’而我听着这孩童的声音竟如此心疼，疼得流血、疼得流泪。
    陈墨阳找了半天找不到叶晓晓跑到我身边仰着小脸问我：“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地板。
    陈墨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坐在地板上一直哭一直哭，哭的我心乱如麻“我要妈妈、爸爸，我要妈妈，妈妈呢？我要去找妈妈、我去找妈妈。”
    我把陈墨阳抱在怀里安慰道：“阳阳，你妈妈她、走了，你妈妈她走了？”
    我一直觉得陈墨阳是懂事的，向来懂事的，可是这回无论我怎么哄他他都不听，一个劲的吵着要妈妈，最后我被陈墨阳的哭声吵闹的心烦意躁，厌烦的打了他一巴掌生气的把书包丢给他说：“滚，找你妈妈去，去呀，找去呀。”
    陈墨阳流着眼泪背着书包打开门哭着喊着妈妈跑出了门。
    我无力的从抽屉里摸出一根烟颤抖着点燃了烟，烟一直都是向上飘的，我的泪水是往下流的，一直流一直流。然后我像是发了疯一般跑出家门喊着陈墨阳的名字，生怕他跑丢，如果没有陈墨阳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如果没有陈墨阳我要这一切做什么？
    我的全部，只有陈墨阳罢了。
    小狗跑在我前面一直汪汪的在叫，我脚上穿着拖鞋，又能跑多快，等我跑出小区的时候陈墨阳已经背着书包往医院的方向去了，此时的我就像一个疯子，一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嘴里不停地喊着陈墨阳的名字，声嘶力竭。
    我是在医院门口的十字路口看到的陈墨阳，就像是电视里的剧情一般狗血，可是这不是电视，刹车声是电视里熟悉的，尖叫声是电视里听到的，车轮下面的血也是电视里看到的一样，真实，可怕，我站在十字路中间，看着这一幕脑子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满脑子的血，满脑子的陈琳的影子和叶晓晓的影子交织，陈墨阳和陈墨晴的影子交织，还有孩子的哭声，还有笑声，还有很多声音……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韩小莉坐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在流眼泪，小飞也在我身边低着头不说话，只有琳达低低的喊着‘尹非老师’。
    我伸出手拍了拍韩小莉的肩膀安慰了一下，我想现在最需要安慰的人应该是我吧，而不是别人或者其他，同一时间失去两个孩子，失去最爱的人，失去妻子，失去的还不够多吗？难道老天爷不累吗？凭什么跟我陈尹非过不去，难道我遭天妒吗？
    我恨老天。
    我没有去看我的孩子陈墨阳，而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在大街上，在小巷里，在这个熟悉的城市里，天空阴沉着，就像我的心情，乌云密布。
    站在教堂门口我踌躇了许久还是走了进去，偌大的教堂里只有我一个人，空旷静寂。高大的十字架是我的信仰，而如今这信仰却救不了我陈尹非。
    “主啊，天天引领保守我们的圣灵宝贵诗啊，我的心是如此的虔诚，孩子想向你寻求真理，是不是我的罪孽深重，是不是我的罪要殃及妻儿，为什么你带走了我的一个孩子，如今连我唯一的期盼都不放过？为什么？”
    我静静的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看着十字架默默的说，这次不是祷告，而是质问，为什么得不到救赎，为什么得不到垂悯。
    “三年前，我的婚姻奉你的命相互约守，彼此虔诚。在你的面前我立下婚约，签下婚誓，然后妻离子散，我不说什么，如今家破人亡，是不是这都是我应得的报应，你不是为世人流干血救赎世人吗？而我呢？我是你双手里不曾捧过的孩子吗？跟随你，我每日虔诚度日，事事祷告，祈求主的原谅，我的会过你可曾听过？”
    我点了一根烟，接着说：“信你是磨难，不信你是命途，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到底是信你还是不信？你说啊？你说啊？”
    我大声嘶吼着把手机扔向了十字架，张牧师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我，一句话不说，我把烟头扔向了十字架转过身说：“这种信仰，这种神，不信也罢。”
    “尹非，你怎么能这么侮辱神？”张牧师不可思议的说。
    我站在门口看着高大的十字架吼道：“这她妈的都是狗屁？什么上帝，什么救世主，救不了我陈尹非他什么都不是，我凭什么信他？凭什么？”
    茫茫然回到家，看着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摆设，熟悉的玩具，小小的鞋子，这一切都成了伤心的欲望，痛苦的源泉，我失去了陈墨晴，失去了陈墨阳，失去了叶晓晓，试问：“我还有什么没有失去？”
    我在沙发上呆呆的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人陪我说话，以往陈墨阳神鬼莫测的话也听不到了，叶晓晓看韩剧的声音也没有了，有的只是我的抽泣声，和打火机打火的啪嗒声。
    我也不知道家里座机响了几声的时候我接的，母亲打的电话，问我手机怎么没人接，我没有说话，我想听听母亲的声音，我想听母亲骂我的声音，可是没有。
    我说，叶晓晓走了，我说我跟陈琳离婚了，我说陈墨晴去世了，我说陈墨阳出车祸了，我说了很多很多，母亲一言不发。
    后来我听见母亲哭泣的声音，还有我哭泣的声音，外面天渐渐黑了下来，韩小莉来了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的坐在我身边流着眼泪，然后又哭着离开了。
    父亲在电话里说，累了就回来吧，回家吧，别跟人家城里人争了，回家吧，家里什么都有，老老实实、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别想太多。父亲还问了陈墨阳的情况，我哭着泣不成声，我也不知道陈墨阳的生死，甚至现在提到陈墨阳我的心都会疼得要命，可是无可避免。
    挂了电话我从柜子里翻出来了一瓶白酒，使劲的往嘴里倒，希望真的可以醉死，真的可以忘了所有，可是酒越喝越难受，越喝越上瘾，拿一瓶白酒也没能让我不省人事，我还又抽了一包烟，又一包，一夜未断，抽到最后嗓子都哑了，抽到最后东西也看不清了，抽到我要磨灭以前所有的记忆，销毁所有与过去有关的东西。
    不知何时外面起了风，窗帘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就如同我脚下盆子里的照片灰烬一般，当我把最后一张陈墨阳两岁生日时候的照片丢进火盆的时候有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对我说：“孩子，我并没有把你的孩子带走，你又何必跟自己的过去，过不去呢？”
    我不知道是我自己幻听还是真的有人给我说话，下一刻我就像发了疯一般的冲向医院，韩小莉拿着手机着急的在大厅转来转去，看到我冲上来就说：“尹非老师你可来了，陈墨阳醒了，正哭着闹着找你呢。你快去看看吧。”
    我的泪水一瞬间流了下来，我知道这是开心的泪水。
    我看到陈墨阳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哭，琳达拿着零食怎么哄都没有，我打开病房的门，陈墨阳趴着站起来钻进我怀里就哭：“爸爸，我要爸爸，我不要妈妈了，我只要爸爸。”
    我流着泪抱着陈墨阳说：“爸爸在，爸爸在，阳阳不哭，好了，不哭了。”
    “爸爸，小狗狗死了，那个也断了。”陈墨阳坐在床上拿着十字架给我看，我才发现十字架断了，从半截断裂。
    后来我问了医生，医生说他们赶到的时候孩子跟我都在昏迷中，孩子在车轮底下差点压着，有一只小狗在车旁边死了，小车的车胎爆了，车子硬是扭了35度，刚好绕过你孩子的身子，真是奇迹。
    我怀着庆幸的心回到陈墨阳身边的时候，陈墨阳还拿着十字架在拼揍，像是想把十字架拼回去，我知道我错了，我在教堂说的那些话都错了，原来我还是上帝的孩子，我还活在基督里，看来我要好好的向基督赎罪了。
    晚上我带着陈墨阳回了家，陈墨阳困的已经睡下了，我一个人坐在阳台抽着烟，心里依然担惊受怕，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