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的眼神落在速写本上。
“我们的社工活动因为暴雨被困在了一片森林里,我带着孩子们在林间的小木屋避雨,屋子里很昏暗,外面也是黑压压的一片,孩子们的恐惧被激发出来。外面的每一道闪电都碰撞在了情绪的临界点上,所有人都肉眼可见的焦灼。也就在这时,那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瓢虫的秒表……”
赵炎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的手不自觉伸到口袋里,摸了摸那块表,像在确认它的归属。
肖玉并没注意到赵炎的异常,而是自顾自地继续:“他让我们围坐到一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块表上,每一次我们听到了雷声,他就会按下秒表,那只瓢虫的翅膀也会随之打开,发出微弱的光芒,滴滴答答,直到闪电来临,他又会把秒表按停。转瞬即逝的光芒,陷入一室黑暗后孩子们却开始欢呼雀跃,窗外的闪电和瓢虫的微光形成了某种呼应,就变得不再可怖,他告诉孩子们天空笼罩的其实是一只体型巨大的昆虫,闪电也不过是它在浩瀚宇宙里发出的一束微光。”
想象力承接的世界,关乎宏大又渺小,天真又浪漫的理想,赵炎握住怀表的手指发抖,这样一份鼓舞人心的力量,却不能独属于他一人。
肖玉顿了顿,平静叙述完了故事的结尾:
“雨停后我们走出了森林,我永远忘不了在木屋里偷窥他的那一眼,像仰望黑暗世界里唯一的星星,也是黑白色调间……唯一的色彩。后来,我以此为灵感创作了一幅画,用多米诺骨牌样式的黑白色块堆叠了整个画面,只在角落里画了一块彩色,盛极开始灰败,败落催发新生,他是缪斯,是吸引,是一个色块渲染出的……整张瑰丽的画卷。”
够了……真的够了……赵炎把怀表按在心口的位置,他颤抖地翻开了速写本的最后一张图。
那是一张彩铅绘制的人像,画上的林业斐眼眸如星,微笑如月,握着那块瓢虫怀表,点点微光透过纸张,突然变成耀眼的光芒,刺激得赵炎眼睛发酸。
“他太优秀了,但是他如果只是优秀,我觉得我还可以追赶,可是他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他的性取向,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我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他的深情,原来最无能为力的事远不止我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他的心里,除了一个人,根本不会有别人。”
所以林业斐心里的那个人,是江冰吗?而赵炎除了是个男人,他唯一的优势,也只有长得像江冰这一点。
赵炎拿起马克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
“这张画可以给我吗?”
他喜欢的人明明这么优秀,被这么多人喜欢,所以赵炎需要更加珍惜。
“天上的星星可不会因为你的喜欢就只属于你一个人。”肖玉扬起嘴角,语气逗趣却又不像在开玩笑。
赵炎低着头有些气闷,他开始偏执地想,既然林业斐说爱他,那就理所应当只能属于他。
赵炎拿起马克笔眼神骤冷,抿着嘴唇认真地写道:
“暗恋从你说出口的那一刻,就要做好随时会失去的觉悟。”
赵炎写完后愣了,他的身体像被别人驱使着,说出的话做出的事连他自己都不能掌控。
肖玉挤出个笑容,探究地看着他,似乎觉得生气的赵炎特别有趣。
可当赵炎掀开围巾,露出里面那块瓢虫形状的怀表时,肖玉的眼神彻底暗了下去。
一束光发出时可以照见任何人,可是光的源头永远只可能属于赵炎。
肖玉偏过头,深吸一口气,路灯的光影幽幽暗暗,车玻璃上印着她花妆的脸。
回想起她这几年找的男朋友,或多或少都带着林业斐的影子,可是有什么用呢,越是像越显得徒劳和……可悲。
赵炎低着头,拒绝精神内耗地认错,他再次翻到那张彩铅,深深凝视一眼,而后倾注自己全部的占有欲,在它的背面一笔一画地写下:
“他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既是宣告所有人,更是对自己内心胆怯的一种鼓励,他早该看清自己的心,而不是一次次拒不承认林业斐对他的重要性,已经胜过他拥有的一切。
肖玉笑的无奈,她从赵炎手中接过本子,不敢再看一眼地将画纸裁掉,小心翼翼地将纸对折好,把画递给了赵炎。
亲手送别了她的才思源泉,从此之后,能够让她怀念的,也只有那些琐碎的回忆。
一小时后,赵炎回到了家,他匆忙地对肖玉道完谢,便一头奔进了家门,急切地寻找起林业斐。
“不要走!”赵炎在内心不断地祈求,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不会说话。
好在餐厅的灯还亮着,而林业斐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小半杯威士忌,还有一杯红的像血的醋栗汁。
赵炎外套都来不及脱就奔了过去,室内温度很高,他的额头热得渗出了汗。
林业斐微阖眼眸打量着赵炎,神色温柔,不像饮醉了酒,反倒十分平静地看着他说:
“淼淼,你回来了。”
淼淼……赵炎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无声地抗拒起这个名字。
林业斐的眼神忽然暗下来,他埋头盯着手机里那张江冰的照片,难过得像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你不是他……我知道的……”
他仰头将那杯醋栗汁一饮而尽,心脏酸涩得发苦,入口的甜香欺骗了他的感官,让他得到了短暂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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