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才开口:“如今晏昭之战势头正猛,沈子枭秉雷霆之势而下,接连胜利,天下局势本不是你我可以扭转,无论是宋琅还是哀家,都改变不了大昭积弊多年的沉疴,改变不了大昭亡国的走向。”
江柍眸光收紧,看向太后的目光变得警惕万分。
太后见状,一笑:“来为哀家送饭的太监,是哀家的人。”
即便足不出户,也能对天下局势了如指掌,看来太后手里的确还有可用之人。
江柍早知太后不会真的受困于深宫,这也是她决意与她联手的原因。
“局势发展几十年,才走到如今的关头,自然不是人力可以扭转。”江柍道,“只是宋琅,必废不可。”
太后的神情里终于染上疑惑:“为何如此执着?宋琅虽残暴,却没有对不起江家。”
“覆巢之下无完卵,皇帝无能,臣子只会白白送命。”江柍道。
她希望宋琅被废,自然有为江家计为忠臣百姓计的原因,但归根结底,最初萌发这个念头,是因思渊之死。
她终究要报复他的,若杀他和为民除害能并成一件事做,何乐而不为。
太后又道:“你可知这世上能说出‘废帝’二字的女子也不过一二人。”
江柍慢慢地笑了:“怎么,我经太后自小教导,您一路见证我的成长,不会只以为我的才能只在于对付男人吧。”
太后微怔。
很快想到,眼前这个孩子,读过所有男儿读的书,更熟知兵法,绝非只会绣花的闺阁女子。
可随之又想到,那许多年里,她教她读书参礼,教她洞察人心,最后都不过是为了让她去对付男人,笼络夫君的心。
甚至给她布置的任务,也不过是得到男人的心,争宠,生子等等。
江柍这样看着她,昏暗的烛火中,江柍眼眸闪着锐利的光,有几分淡淡的不屑。
太后的心被她狠狠刺中。
“因为男人,只在乎女人是否美丽。”太后终是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当她还是妃子的时候,空有才学,却比不得那些年轻的、美丽的女人得宠,她便慢慢看清了夫妻之间的本质
她什么都知道。
她只是因为太知道了,才在一次次地验证之后,充满绝望。
所以她用自己的经验,来让江柍少走弯路,既有得天独厚的美丽,何不加以利用,用这副皮囊挖空男人身上的资源?
可看来,江柍终究是厌恶这样做。
太后又问:“废帝之后呢,你想怎样做?”
“既是借太后之力废帝,朝中又不能没人主持大局,自然是看太后的打算,我不干涉。”江柍道。
太后点了点头,似在心里暗忖。
江柍又问:“所以姑母可愿帮我。”
她竟叫她姑母。
这已是许久没有听到的称呼。
太后眼眶一算,说道:“如今的大昭不过是一艘破船,哀家想东山再起,并不是觉得自己可以力挽狂澜,而上咽不下这口恶气,加之想为迎熹搏一搏罢了。”
说到这她压低了声音:“你暗中联络宁王和兵部侍郎萧山,然后……”
看似清闲不问世事的宁王?和已无实权的萧山?
这二人被圈禁的圈禁,被降职的降职,却不想还有用处。
江柍默默记好,并无废话,很快从窗子离去。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都得连起来看
第133章 江柍冒险(下)
◎宋琅发现江柍骗他,撕破脸。◎
金风凄凄, 寒星疏月。
江柍从窗子跳出来的时候,莫名感到一股寒意直冲脑仁。
一转身,竟这样直愣愣地撞上一道阴沉如深渊的目光。
宋琅的头发散着, 只松松用黄绳绾住, 还穿着寝袍, 外面胡乱披了一件大氅, 看样子是一出被窝就赶了来。
身旁也只有两个提灯太监和祁世,均压抑着喘息声,满脑门的汗。
再往他们身后看, 只见火把簇簇, 原本应该在宫门之外的侍卫通通站在不远处, 而侍卫之前,有一群穿黑色鹰纹官服的人, 正是神鹰队众人。
高树被两个神鹰队的人一边一个反扣手臂, 押解着跪地, 不得挣脱。
再往旁边一瞧,那个被点了穴道的小侍卫,正站在旁边,而小侍卫旁边, 一具尸体,血淋淋的脑袋滚到墙边, 还有一人吓傻了般哆哆嗦嗦跪在旁边, 已是尿了裤子,不用猜也知道是钱观和贺达富其中之一。
江柍见状,暗叹自己这糟糕的运气。
宋琅走近, 目光在火光的映照下, 仍然显得阴沉。
他抬手, 把江柍头顶上过大的帽子一掀。
反手又抽出她束发的玉簪,随手丢到地上。
她的青丝如瀑,就这样悉数在肩头散落,直垂到臀下,月光霜色如银河,她清冷而高洁,自带一股冷媚的美。
宋琅一怔。
恍惚了片刻,才想起他此刻前来,是因为祁世那一句“欧阳大人派人传话,在福宁宫外捉到了高树公公”。
他自从得知碧霄曾潜入过福宁宫后,就一直悬着心,如今见到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摔了粉碎。
他看着她,又转脸看了一眼地上的高树,又从高树身上流转到钱观二人身上,眉目之间慢慢攒聚一团山雨欲来的烈风。
身穿褐色鹰纹服的欧阳忍走到他面前,跪地道:“回禀陛下,卑职暗中留意多日,那与高公公通风报信之人,卑职已全部找到,杀了其中一人,另一人悉数都招了。”
江柍闻言,心中大凛。
恍然从他的口中捕捉到什么
“招了什么。”宋琅盯着江柍,问道。
欧阳忍道:“钱观说,一直都是碧霄在暗中联络,上次陛下出宫参加百日宴,他们把人放进来一次,这回是第二次,仅此两次。”
宋琅怒极,豁然抽出旁边侍卫的佩刀,走过去,一把插进钱观的胸膛。
鲜血在刀身上蜿蜒流下,钱观瞪着眼睛,倒地的那瞬间还难以置信自己就这样死去了。
江柍知道,成事在人,但败事在天。
上苍终究偏心,天时地利人和,她竟一样都不占。
她心里苦笑,本来紧张的,却忽然什么都不怕了,左右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宋琅转过身,凝眸看着江柍,那一刻所有的表情都在他脸上消失,他好似平静下来了,又好像只是死寂。
他来到与江柍近在咫尺的地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突地一笑:“你想废帝,是吗。”
江柍目光灼灼,不再伪装。
后退一步,离开他的钳制,冷冽道:“你想如何。”
宋琅看向江柍,她眼中的厌恶是这样强烈,他意识到这么久以来,她所有的和颜悦色全是伪装。
只觉一颗心如大风过境,席卷一地的狼藉,杂乱而苍凉。
他陡然冒出一股邪火,又把她的下巴捏起来,迫她与他对视,问道:“你亲口答应过朕绝不欺骗,你把朕当傻子,是吗?”
江柍痛极,却忍着神色如常。
宋琅见她这般,顿时明白过来,什么“一年之期”,什么“彼此信任”,不过是她的权宜之计,前者是为了躲开他的亲近,后者则是为了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在背后捅他一刀。
他突地笑了:“从前朕对你太过纵容了,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子一怒。”
他猛地丢开她。
江柍扑到窗台上,看到太后不知何时已站在窗边,愁眉紧锁看着这一幕。
又听宋琅在身后说道:“来人,把高树和升平殿所有宫人一并凌迟处死!”
江柍大凛,还未站稳,便仓皇的转身,大喊:“不可!”
宋琅负手站在那,像一个主宰人生死的阎罗,眼角眉梢一片冻寒。
江柍飞奔过去,双臂张开挡在高树面前,死死盯着宋琅:“宋琅,你最好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
“哦?”宋琅挑起一只眉,淡漠邪佞一笑:“伤了又如何。”
江柍胸膛一起一伏,喘着粗气。浑身颤抖。
高树在身后,哽咽说道:“公主不要为奴才得罪陛下,能为公主死,奴才很欢喜。”
江柍的眼泪扑簌而落,她甚至不敢回头看高树一眼。
宋琅看到她的泪水,心里像被烫到似的发疼,可又瞬间得到了安慰。
他满意一笑,苍白的容颜在月光下犹如鬼魅,问她:“很疼是吗,疼就对了,等他们的肉一片片削下来,在撕心裂肺中死去的时候,你会更疼,朕会赏你亲眼看到这一幕。”
江柍擦了擦眼泪。
她知道哭没有用,便问宋琅:“所以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们?”
宋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以为朕在和你讨价还价?这件事还容得了你商量?”
江柍瞳孔紧锁,平静道:“宋琅,我提醒你,我在意的人就只剩这么几个,有一部分你不能杀,而她们,虽然身份卑微,却绝不可任你欺辱!”
不能杀的那部分,自然是江家人,宋琅还需他们来为自己保疆卫国,怎会动他们分毫。
而江柍身边这群身份卑微的宫人们,自然就成了宋琅开刀的对象。
江柍冷冷道:“你若杀光了他们,就再也没人能钳制我,你到时候又能奈我何?”
“……”宋琅的笑容凝固在唇畔。
话落,江柍目光一凛,豁然冲过去,抽出侍卫腰中的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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