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阿依慕拧眉,喊道:“你要不要和朕比试一番?”
江柍脚步一顿,连带着小腿都有点抽筋。
“比什么?”她没有转身,只微微侧了侧脸,问道。
“在马场,当然比骑马。”阿依慕说道。
江柍内心已有一万匹野马奔过。
先是晁东湲,又是阿依慕。
怎么看上沈子枭的人,都喜欢骑马?
还都要和她比试?
江柍不答应,绝对不答应。
她想都没想,抬脚就走。
阿依慕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给她面子,顿时来了火,翻身下马就气冲冲朝江柍走过去,没走几步就超过了她,手臂一横,把她挡住了。
“你闲着没事,陪朕跑两圈怎么了?”阿依慕瞪眼问道。
江柍歪歪头,耸肩道:“冻得慌,不想跑。”
说着又要走。
阿依慕两手抓住江柍的肩膀,把她按在原地:“那好,不跑马了,你陪朕去见几个人,如何。”
江柍一时没搞懂这朔月女王葫芦里卖什么药。
却不妨阿依慕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许是怕她反悔,话音刚落,就连拽带拖把她带走了。
阿依慕带江柍来的是她的寝宫。
整座王宫里唯一一座小红楼,便是这位陛下的住所,十分好认。
进了宫殿,江柍才是真真正正傻眼了——
有十个男子并排跪在大殿里。
他们肤色不一,胖瘦不同,却都精壮高大,所穿衣袍亦华美贵气。
江柍暗想,这应该就是阿依慕后宫里的男妃们了。
因从殿外而来,只能看得到背影,待真正入殿,走到他们面前时,江柍才看清楚他们的脸。
果真是有的豪气,有的狂野,虽不算个个俊美,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和风度。
众人见阿依慕走来,纷纷行礼。
阿依慕轻拂了一下衣袖,示意他们免礼,又对江柍道:“怎么样,你看看有喜欢的吗。”
江柍问道:“你这是何意。”
阿依慕嫣然一笑:“没别的意思,想跟你做个交易。”
“……”
江柍顿时语塞。
她再笨也看得出阿依慕的意图了,无非是想用其中一个男宠,来换她的沈子枭。
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还真有人想得出来。
江柍扬起嘴角,向那几个男人走去。
伸出指尖儿,摸了摸第一个男人的鼻,那男人没防住,顿时战栗了一下。
她一笑,又毫不留情收回手,走到第二个人面前,淡淡一掠。
紧接着来到第三人,第四人面前,均是举重若轻地扫了一眼。
直到走到第五个男人面前,这男人是他们之中最俊美的一个,古铜色的皮肤和穿了衣裳也掩不住的紧实肌肉,男人的野性喷薄欲出。
江柍顿了顿,余光瞥见阿依慕似是有点紧张。
她心思一转,忽而弯腰,凑近了他。
那男子一怔,僵住了。
江柍却甜甜笑起来:“你的眼里好像装着狂风。”
话没说完,阿依慕出声打断:“喂,这个不行,其他的你随便挑。”
江柍笑了起来,转头朝阿依慕一挑眉:“女王陛下没有诚意啊。”
阿依慕微怔,很快又轻声哼了一下:“行吧,这个也行,全部带走也行,反正只是睡一觉而已。”
江柍:“……”
她清清嗓子,一笑:“我还以为你要用这些人,换沈子枭永远留在朔月呢,没想到,你的胆子,也只敢肖想他成为你的露水夫妻而已。”
阿依慕惊呆了。
她的目光深了又深。
她以为中原女子皆是三从四德,轻声细语的软懦之辈,却不想眼前这个人,先是让她见识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风范,又让她见识到,任尔东南西北风,吹来便当作清风拂山岗的透彻。
而后者比前者,更令她惊心动魄。
“你竟然不生气?”想了想,阿依慕还是问了出来。
江柍转眸看她:“我为何要生气?”
她不知何时已经自称为我,不再摆身份示威严,却仍旧不卑不亢:“朔月之主,唯贤者任。你经过三重试炼,方才登上这宝座,励精图治十年,对外驱除鞑虏,对内爱民如子,把朔月治理得井井有条。像你这样满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的传奇女子,能一眼看中我的夫君,正是说明我的眼光好,没嫁错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气恼?”
阿依慕眼睫被狠狠扯动了一下。
与上次在街市上不一样,这回江柍并未夸赞她的容貌,而是细数她的功绩。
要知道,她这十年见过多少异国来的皇族王亲,那些人一见她的容貌,便把她的能力抛之脑后了,甚至还有人传,当年扜弥进犯,她是服侍过扜弥王,才让扜弥退兵。
女子当政,几多不易。
这么多年,她已经不求被人理解,只求活得问心无愧。
而今日,一个越过沙漠和高山,远道而来的中原女子。
告诉她,我看得到你的本领。
仅是这一点,就已经让她心中前所未有的温暖。
偏江柍话锋一转:“我虽不气恼,却有点不屑。你的所作所为,看似胆大恣意、敢爱敢恨,可又好像侮辱了胆大恣意、敢爱敢恨。沈子枭已经有了妻子,你还要抢夺,岂非自甘下贱。”
这是又把她骂一遍?
用中原话说,给颗枣,再甩个巴掌。
阿依慕却不生气。
她甚至很久没有这么发自内心地高兴过,连见到沈子枭和谢绪风时,都没有这样畅意和欢欣。
“我突然改主意了。”阿依慕也不再自称为朕,她笑,“你这么有意思,不如我把那两个男人送走,把你留下来?”
江柍:“……”
等一下。
这这这这这……
这是几个意思?
望着阿依慕一脸真诚,甚至有点雀跃的表情,她默默吞了下口水。
为什么来之前没人告诉她朔月王脑子不正常?
江柍内心在咆哮,面上却扬起一抹十分得体的微笑:“陛下这样讲,便是没有尝过世间情爱,若是尝过,必定不会再说这些棒打鸳鸯的话了。”
说起这个,阿依慕满是坦然:“没有尝过又如何?我需要男人,却不需要情爱。”
身为帝王,宠而无爱,是对前朝后宫都有益的一件事情。
阿依慕想到了这一点,不由露出玩味的表情,问道:“帝王之爱,你也信吗。”
“既敢动心,当然敢信。”江柍的目光平静如湖面。
阿依慕对这个女人越来越感兴趣了:“可他未来会有三宫六院。”
“中原有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只爱当下,不问将来。”江柍朝阿依慕一笑。
从在坠崖之后那惨烈的剖心互伤之后,江柍就想明白了,人间的好时光这样短,不应浪费在猜忌与争吵上,不要相思也不要离散,不能伤害也不能相弃。
纵使浪费时光,也要浪费在春日看花,夏夜赏雨,初秋把酒问青天,深冬红炉醅绿蚁上。
何况,他们之间,又有多少好时光可以相守?
没人知道。
阿依慕听罢,倒默默良久。
然后她让男妃们全都下去,又唤宫娥端酒上来。
江柍见状,便问:“你这是想和我把酒言欢?”
阿依慕昂了昂下巴:“实不相瞒,称王之后,我身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也很久没有与人长谈过,今日见你,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投缘,你说的话我都很爱听,你愿意多说一点给我听吗?”
江柍忽然想起了朔月兵符。
她一笑:“好哇,那你也要讲一讲你的故事给我听。”
后来江柍和阿依慕相谈甚欢。
阿依慕给江柍说起当年她经过三重试炼之事。
三重试炼,分别为文、武、心。
文要博古通今,武要万夫莫敌,至于心,便是狠心、爱心、与决心兼顾,体现在桩桩件件上。
阿依慕是猎户之女出身,这三试对她来说,都不比勋贵人家的子女有先天有利的条件。
但她还是做到了。
江柍听罢,倒觉得自己十几年来活得太狭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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