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掐紧了手心,强迫自己压制住从心底蔓延而起的异样感。
不想让他看出异样,便问:“听说你收服了杨无为?”
她忽地扯开话题,沈子枭眼眸黯了黯。
他已知她的身份,不免警惕许多,顿了顿才说:“嗯,你还不知你立下了何等功劳,那杨无为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云游道士无为子,现已归顺于我,被我尊为军师。此次连环之计,便是由他与我一同谋划出来的。”
江柍闻言心中不由懊悔。
她虽未想过要给沈子枭使绊子,却也从未想过帮助他,毕竟攻下赤北只会让晏国愈发强盛,而昭国届时便岌岌可危了。
江柍额上已渗出汗珠。
有药力作用,也有忧思之故。
她急促喘息。
沈子枭只以为她伤势不妙,不由说道:“你不让我碰,那便唤浅碧来瞧瞧吧。”
江柍忙说:“不要。”
这一声何等婉转莺啼,与她往日在床上的娇喘声别无二致。
再看她双眸含春,嫣然百媚。
他终于反应过来她是怎么了。
这才后知后觉明白浅碧笑中的深意……
这两个丫头,倒是一个会比一个成全他。
江柍在旁边细细颤抖。
沈子枭见她难受,不免问道:“你……”
这话开口还真是比想象中难为情,但他还是说了:“我可以帮你。”
江柍咬紧了唇。
沈子枭定定地凝视她,她也回望他。
这一刻,很奇妙的默契在空气中流动。
他先伸手揽住他,如以往一样。
他一碰到她,她便颤了颤,瘫倒在他怀中。
他没有揽住她的那只手则在她身上游离,从胸口一路往下,江柍像只被他撸顺的猫,舒服地呻.吟着。
他叹道:“你可知,太子是轻易不向人道歉的。”
她扒着他的衣领,仰头看着他,不知是因为渴望还是因为他手上的动作,眼睛湿漉漉的:“那我不可以是例外么。”
沈子枭的心里忽地绞痛了一下。
这是种偷袭般的刺伤。
他生生受了这一下,等尖锐的疼痛散去,他才道:“你若不是例外,此刻我还会出现在马车上吗。”
江柍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才把这泪意逼退。
她是倔强的。
可这倔强终究没有越过本分去。
就像一个偷吃糖果的孩童,最胆战心惊的越线,也不过是在心底偷偷说,再吃最后一块就不吃啦。
方才他的话,就是她的最后一块糖果。
吃下去之后,她就不可以再任性。
于是,江柍低下头去。
就像从前听到他说一些情话时那样,几多娇羞。
沈子枭先一步低下头,用嘴巴阻止她的动作,自下而上亲吻住她。
江柍又仰起头,躲开他。
沈子枭本就不擅长低头,可对于哄她这件事,他不知什么时候已变得熟练。
只是虽是在哄,语气却凶:“我舍下千军万马跑来接你,好容易见到你,你还是和我怄气,我的心都要被你弄碎了,你还是不满意。”
轰隆隆,闷雷滚过。
江柍的心里终于大雨如注。
她想了想,用一根小拇指去勾他的小拇指,问道:“你还帮不帮我解药了。”
沈子枭深沉下来,眼底有什么正如芳草疯长。
蓬勃的,生机的,野性的。
他捧起她的脸轻轻落吻,她则闭上眼睛,如甘心赴死般。
唇齿相接的这一刻,二人的默契也紧密相连。
她知道,他仍是那个会因权势而舍弃她的太子,他的宠爱,不过是宠而无爱;
他明白,她仍是那个会因大昭而暗害他的细作,她的妥协,不过是权衡利弊。
他们将会回到之前那种稳定的关系里去。
他会宠着她,她会扮演好被他安心宠爱之人。
两个人,自“合髻”之礼开始,便被命运打结,一同坠落深渊。
失神的沉沦,清醒的堕落……
轻红和浅碧在外头听着,哪里知道里面的人是怎样绝望而痛苦地纠缠。
只听得娇喘微微,满是酥心荡漾。
车轮碾在郊外小路上滚滚向前,两只喜鹊从远处飞掠,落于寒枝之上。
晚霞渐渐消弭,西边天际最后那一丝墨蓝与绛紫交织的色彩,也化为泼墨般的黑。
乌云飘来了,遮蔽了月亮。
轻红和浅碧相视一笑。
浅碧扬起马鞭,满心欢喜地唱起歌谣来:
“春光催人醉,春思乱如麻。
女儿心荡漾,郎呀情绵长。
乌鸟双双飞,侬欢相依偎。
…… ……”
作者有话说:
“我舍下千军万马跑来接你,好容易见到你,你还是和我怄气,我的心都要被你弄碎了,你还是不满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小子。
赤北之后男女主之间的感情太关键了,我写了好久好久,改了七八遍,其实原版写的是男主更加的冷漠,丝毫没考虑女主的性命,女主明知如此也没有和男主置气,俩人还是保持理性的互相欺骗演戏,但我就觉得人在不自知的心动时,应该会潜意识的做出最本能的选择,会有一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小脾气。
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心理距离一直是那么远,而小别扭反而会让我们越走越近。
何况女主必须愤怒,因为她的潜意识里自己仍然是和男主平等的人,她并不是一个绝对的讨好者和献媚者。
也正因如此,女主的妥协和好其实也是一个痛点。
第51章 琥珠
◎公主战士。◎
回到大晏的营寨之中已是深夜。
马车缓缓驶进了军营之中, 还未下车,便听外头有人在吵架。
沈子枭拨开帘角,同江柍一齐向吵闹处看去。
“你们中原人常说我们草原人霸道, 我看你们才是天下第一霸道, 你不叫我好好活, 我死总可以吧?可你为什么死也不让我死!”
说话的是琥珠, 她一袭红铠甲,牛皮小靴,这次没有扎小辫, 而是在脑后编了一条长长的大辫子, 额头靠右的地方受伤了, 正汩汩流血,把大半个脸颊都染红了。
往日里听到这样的话, 叶思渊早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可这回, 他只是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说道:“大姐,你每到三更就寻死,已经三次了, 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叶思渊明显困极了。
琥珠却精神抖擞,撒泼道:“你是什么东西!沈子枭呢?你叫他来见我, 我问问他到底想把姑奶奶怎么样, 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敢不敢给句话!”
叶思渊又打了个哈欠, 笑了:“怎么, 你们草原人死都不怕, 还怕当俘虏?”
“你……”琥珠瞪着他,最后只噘了噘嘴,“士可杀,不可辱!”
“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把我的大牙笑掉了,早知如此,你们当初何必进犯我边境?”叶思渊边说边弯腰大笑,笑得叉上腰,“反正你现在已经被小爷我抓住啦,我可不杀女人,也不侮辱女人,你可别再半夜闹事了。”
叶思渊边说边转身要走,伸了懒腰说道:“等会我让军医给你包扎包扎,告辞,好梦。”
听见叶思渊说“好梦”二字,江柍忍不住掩面一笑。
沈子枭偏过头看她一眼,也笑了笑。
琥珠上前一步,拦住叶思渊:“什么女人不女人的!我不是女人,是公主!”
叶思渊困得眼睛都肿了,一张脸皱皱巴巴像只一个月大的小憨狗,闻言“哎呀”了一声:“大姐,谁也没说你不是公主对不对?”
琥珠又气又急,把脸一昂,说道:“不对,本公主不是公主,是战士!战士宁死不降!”
“战士就更不该寻死了。”他忍着困,劝道,“战士的命,可比公主的命重要。”
这话让琥珠微愣。
叶思渊伸手拍了拍琥珠的肩膀:“好了,公主战士,明日还要早起,我先去睡了,告辞。”
琥珠怔了又怔,只觉被他拍到的那片肌肤一阵阵发麻,想到他说什么“公主战士”,又想到那天他把她的衣襟挑破,不由面颊一烫——
现在说好话有什么用,我可没忘你小子还占过我便宜呢!
她撸了撸袖子,更要讨个说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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