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王依兰出身琅琊王氏,谁人不知琅琊王氏乃是历经数朝,三百余年冠冕不绝的簪缨世家,更是当今大晏最为显赫的门阀士族,常以家风良好而备受赞誉。
那王依兰是何等的娴雅淑华,却不想有这样一个弟弟。
沈子枭对江柍说:“此事你不必烦心,由我教训他。”
江柍只道,里头涉及琅琊王氏又涉及骞王,沈子枭不会为她大动干戈,自己只能吃个哑巴亏了,便无所谓一笑:“好。”
此话揭过,大家继续吃饭饮酒。
丰乐楼的一应食物亦是极其精致的,每一道菜皆由白瓷盘盛来,细数之下,有群仙羹、沙鱼两熟、茸割肉、角炙腰子、入炉细项、莲花鸭签、渫蟹等几十样,还不算外来托卖的炙鸡、姜虾、西京笋等。但更让江柍惊奇的是那些果子,有乌李、沙苑榅桲、西川乳糖、绵枨金橘、漉梨、林檎干……
她吃不了还带了一些走,坐马车上,又掀开盒子继续吃,边吃边问:“怎么这里连夏季的果子也有得卖。”
沈子枭便说:“想赚钱,自有妙宗。”
江柍点点头,又捡了根林檎干喂到他嘴边。
他拉她到腿上坐,说道:“离近点喂。”
她想起什么,忽地收回手:“诶?你许我的元宵之礼呢?”
他的喉咙像被扼住似的,猛地想起这回事来,心都凉了半截。
但正如他对谢绪风所言,他的心志从未动摇过。
要做的事情,还是会做。
并不会愧疚。
只是多少心生恻隐。
他抱紧了她,眼眸含笑,语气却淡:“在我身上,你自己找。”
江柍狐疑地看他一眼。
又觉观察也无用,他哪次做坏事之前不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便把手中吃食放下了,拿丝帕擦擦手,便往他怀里探。
她故意摩挲着,不像是在探索礼物,而是在探索他本人。
她把手伸进他的里衣,又伸进他的袖口,最后来到腰带上,沈子枭终于制止了她:“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找到哪里去了。”
她嘻嘻一笑,车帷随马车前进而颠簸,荡漾着露出一丝缝隙来,沿街花灯溢彩泛光都流了进来,淌了她满身。
她是如此美丽,如此美丽。
偏生说的话更让人发狂。
她明眸似点漆,目光轻轻流转,撒娇似地用虚音小声说道:“夫君,我想要你。”
“轰”地一声,外头不知谁家又放了烟火,沈子枭只觉自己的心窝里也轰轰隆隆炸了似的。
他用最后一丝理智,淡淡说道:“想要就自己努力。”
她莞尔一笑,很快便搂住他脖子,上前吻他。
他顺势抱住她,让她与自己贴得更紧密。
吻得难舍难分,衣衫半解之时,他猛地想起东西还未给她。
他用极大地克制力忍了忍,从袖中掏出一个手钏来,摸索着戴到她的皓腕上,“啪嗒”一声扣住。
她停了停,看一眼,问道:“这是什么手钏,怎么倒像是把我铐上了似的。”
他便又拿出一条项链,说道:“此物是在梁国所得。”
这手钏是珊瑚与玛瑙相间串在金锁链上而成,珊瑚粒粒饱满、玛瑙颗颗浑圆,乃是上乘极品,然而此物还另有妙处
那钥匙又被人做成了项链,亦是珊瑚玛瑙串儿,此刻也被沈子枭拿在手里。
世人不知,其实这手钏还有第三宗妙处,在第三颗珊瑚芯里,有小拇指甲般大小的暗格,可放一粒药丸,他把浅碧给他的避子丸置于其中,如此便神不知鬼不觉。
“手钏和项链是一对,我这是钥匙,你那是锁,你戴了我的东西没有我同意便永不可拿下。”沈子枭说道。
江柍只道是他的情意,便笑:“你好生霸道。”
沈子枭心口一痛,只淡笑掩饰,说道:“你要试试么。”
他的手忽然像会施法一样在她身上动起来,呢喃道:“让别的男子尝了你的胭脂,你该如何补偿我。”
江柍痒得慌,躲了躲,忙说:“又不是我叫他吃的。”
沈子枭掐了把她的细腰:“那也不行。”
说罢又咬上她的樱唇。
二人互相纠缠着,外头的嘈杂叫卖声泄了进来,车轮压地的声音跑了进来,烟火爆竹的绽放声钻了进来……都掩不住二人的呢喃。
作者有话说:
虽是玻璃糖,但感情其实是更进一步。
再见2023!祝大家2024心想事成~
第33章 替身
◎“爱爱呀爱爱,终归还是要靠你。”◎
江柍和沈子枭很晚才回府, 马车兜圈来来回回地绕路,直至车上传来一声:“回府吧。”
这才敢真的往东宫驶去。
沈子枭抱江柍下了马车,进到寝室里, 江柍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竟命人为她装上珠帘。
是以孔雀绿松石穿成的珠帘, 珠子上面天然生长着金黄色石纹肌理, 煞是好看。
拨动一下, 叮当作响,耀目精致。
她不由抱他更紧。
他笑笑,又抱她入了净室, 在里面待了许久, 二人才上床歇下了。
第二日江柍比沈子枭起得要早。
她走到东暖阁, 月涌呈上一碗苦药来,自从除夕之日收到太后的书信, 她便开始日日服用坐胎药。
其实自从决定由她和亲之后, 太后便对她保养身体之事格外上心, 她早已在日日月月的调养中养成了适合孕育之身。
然初入东宫,为巩固宠爱,她本打算避孕三个月,因而此前一直服用避子之药, 前不久才停了下来。
无论是避子药还是坐胎药,都是她自己写的方子, 她的医术是和四书五经一起学的, 性命攸关之事,终究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是她不知,那浅碧乃是苗疆用毒圣手的徒弟, 后又随师出海游历, 见识不浅, 十二岁时来到沈子枭身边,更是遍读大内医书,医术无人能及,连在她眼皮子底下用毒,她都发现不了。
“公主。”喝完一碗药,星垂进来了。
江柍见她手里握着一柄兔儿灯,便问:“这是?”
星垂把兔儿灯奉上:“陛下的元宵节之礼。”
江柍眼睫似是被风扯了一下,颤了颤。
她拿起那柄兔儿灯,细细端详。
灯儿的做工不是很细腻,犹能看出竹条相接的部分扎的有些乱,裱糊之处也显得粗糙,可兔子还是极其可爱的。
若非满怀欢喜制作,定然做不出这般可爱的萌物。
星垂叹道:“昨晚送来时,公主不在家,后来又随殿下歇息了,奴婢不敢叨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兔儿灯灭了。”
江柍却不觉得可惜:“它在我心中自是明亮的。”她笑笑,又说一句,“永远明亮。”
说着,她又往寝室那儿觑了一眼,把兔儿灯递给星垂:“替我放南边窗下吧,别人问起来,就说是你给我扎的。”
星垂说:“是。”
江柍递灯时,袖子滑了一节儿下去,露出腕上的手钏。
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收了这样的礼。
昨晚都没好好看它。
这会子高举手臂,借着窗外流泻进来的朦朦胧胧的晨光瞧,且不管它有多贵重,只看这珠子如此鲜艳饱满,果真是极美的东西,她顿时爱不释手。
*
纪敏骞和宋琅于御花园里的沧浪池旁投壶玩,宋琅身旁的小内侍祁世从一旁的石子路走来,低声向宋琅说道:“回禀陛下,东西昨夜已到星垂手中。”
宋琅掷了一支箭矢,恰好中了,他笑:“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祁世无声退下。
纪敏骞望着祁世离开的方向,会意一笑:“陛下送的什么?”
宋琅的注意力似乎全在投壶上,手拿一支雕翎箭矢眯起眼睛瞄壶,考量着距离是否合适,随口道:“不过是一个花灯。”
纪敏骞却只觉心头一荡。
恰好烟罗又走上前来,回道:“陛下,荣妃娘娘求见,说是感念昨日您赐予的元宵之礼,想要当面谢恩。”
“啪”一声,这次箭偏了,落于壶外。
宋琅摇头叹了声:“可惜。”
他转过身来,走到石桌前端起茶盏,边喝边道:“说朕忙着,有空自会去看她。”
烟罗便道“是”,也下去了。
却在走到一丛梅树旁时,心念一动,躲于树后。
纪敏骞又问:“不知陛下赏给荣妃的是何物?”
“一斛螺子黛。”宋琅依旧闲散口气。
纪敏骞笑道:“螺子黛极珍贵,怪不得荣妃娘娘想亲自谢恩。”
宋琅扫他一眼,只笑,没说话。
纪敏骞又说:“不过哪里比得上陛下亲手做的花灯,若是臣能得陛下亲手所做之物,那可是感激涕零,必定供在家中祠堂里。”
宋琅闻言便笑骂:“小心朕把你轰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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