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商长殷要以身犯险的二度前往茧城当中,太子可谓是颇有微词。茧城当中的异能者,其异能的来源本质上是感染病毒之后的衍生——对于掌管了整个国家的大权的太子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隐秘到根本无从去得知的消息。
而现在,不省心的弟弟居然说自己想要去茧城,这如何不让太子敏感的神经被拨动。
他这是还不知道商长殷之前已经偷偷的混着跑出去了一次,不然的话,无论是商长殷也好,还是帮着他打了掩护的可怜二皇子也好,谁都别想在太子这里落到一个好。
商长殷少不得又给太子下了这样那样的诸多保证,最后更是将莫凭阑给拉了出来。
“大兄尽可放心,我会带着阿阑一并前去。”商长殷说。
莫凭阑虽然尚且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非常配合的顺着商长殷的话说了下去:“我能看到死气,也能够阻止死亡。”
“倘若那些病毒当真要侵入、或者是对哥哥造成妨碍的话,我会在那之前【看见】,并且将他们阻拦下来。”
太子用高深莫测的眼神注视着自己面前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最后还是摆了摆手,同意了——不同意也没有办法,按照太子对商长殷的了解,这小子阴奉阳违可很是有一套的。
现在是还愿意和他说一声,让自己能够掌握他的行踪;但是太子都能够想象的到,这其实都并非是征询意见的请求,而仅仅只是一次告知罢了。
无论他今天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商长殷都一定会去往那屹立于沙漠之上的茧城,区别无非是正大光明的去,还是偷偷摸摸的去罢了。
太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都不是在管教弟弟。
而是在养儿子。
***
这一次因为走了明路的关系,所以商长殷可以不必徒步穿梭过沙海,而是直接搭乘由【硅基】出品的飞行器前去。
茧城当中的非异能者已经全部都被飞行器转移走并且安置——曾经属于云天仙城的土地上地广人稀,倒是正适宜将这些多出来的人群安置。
这整个转移的过程→南国派出官员作为总监,硅基和云天仙城共同去完成。只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值得称道的一点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居然没有哪怕是一名的异能者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偷偷的跟着一并溜出去,以逃出生天,保全自己的性命的。
对,一个人都没有。
这何尝不是一件令三个位面都感到惊叹的事情。
如果说一人、两人……乃至是直至百人,都能够拥有这样的觉悟的话,尚且可以说一声品德高尚、舍己为人;但是当这个数量被扩大到千人万人,并且还是手握强大力量,原本处于社会阶级上层的范围当中的时候,依旧能够做到像是这样的自律,那么除了叹一声之外,居然是说不出什么词来。
因为那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语言所能够表述出来的、无比沉重而又深厚的内涵。
当飞行器落地的时候,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的格里伊已经带人在这里等待着迎接。当看到商长殷从飞行器上走下来的那一刻,格里伊这些日子里面一直不见欢颜的面上,终于是露出了一点喜色来。
“您愿意来,实在是太好了。”格里伊的手动了动,看着原本像是想要去搀扶一下商长殷的,但是最后出于种种的考虑和顾虑还是没有这样做,只一双眼睛无比明亮的注视着商长殷,像是在注视着黑夜里面最耀眼明亮的那一颗星辰。
商长殷半开玩笑的同她说:“你既然喊了我一声老师,那么我自然是应该来看一看的。”
莫凭阑从商长殷的背后幽幽的探出一个头,朝着格里伊投来幽幽的注视。
他隐隐的从格里伊的身上察觉到了某种威胁的意味,并因此而心头暗生警惕。
对于莫凭阑来说,他可以无视掉一切发生的事情,无论那是否在他人的眼中会“损伤”到他的利益,但唯独和商长殷相关的任何事情,哪怕再微笑,也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放过。
格里伊那虽然并没有表现在明面上,但却又绝对存在的对于商长殷的过分的依赖,实在是让莫凭阑无法自控的生出警惕。以至于看着格里伊的时候,都像是在看什么要和自己抢糖的、可恶的“坏孩子”。
格里伊自然察觉到了这一份不友善。
她挑高了眉梢,看了看莫凭阑:“您怎么带了外人来了?”
商长殷闻言,伸手摸了摸莫凭阑的头:“这孩子可不是什么外人。”
他的话语让人分辨不出到底有几分的认真,又有几分的玩笑:“他是我的保险栓与安全阀,没有他的话,我的大兄不一定会同意我来这里。”
莫凭阑闻言,便非常自觉的伸出手去,抓住了商长殷的手,紧紧的握着。当格里伊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孩子正在商长殷完全不会注意到的角度朝着她做鬼脸,态度绝对称不上善意。
是我的。
她从那孩子的面上清楚的多出来了这样的话语。
他与你们无关,而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唯一的牵系,决定爱上这个世界的理由,黑夜里仅此一束的能够被抓住的光,一路牵引向最正确的道路。
格里伊哂笑了一下,宽容的将莫凭阑的种种已经近乎挑衅的举动无视了过去。
她已经不是孩子,不需要采用如此幼稚的做法与态度来宣誓和占有什么,反而能够怀抱着一种可乐的心态去看待这件事情。
不过,如果是她小时候的话,一定会冲上去和那个孩子争夺老师的注意吧。
格里伊这样想着,心头稍稍的浮起了一些怅然的情绪。
她终究还是长大了。
只不过这样的惆怅很快便被格里伊按了下去,向着商长殷点头致意:“请和我来。”
诚如先前格里伊通商长殷所说的那样,在【茧城】当中,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她邀请他此来,没有任何的阴谋和算计,而只是想要让商长殷见证这最后一幕。
茧城当中所有的异能者都汇聚于一处。
这里是曾经隶属于长夜之城的旧址,拥有着茧城当中最大的广场。曾经在这里举办过无数次的茧城当中的集会,只是没有想到,这最后一次最为盛大的“集会”,居然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为了这样的目的而展开。
当格里伊带着商长殷过来的时候,整片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像是都朝着这边投了过来,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他们今日今时,原本就是既定好的、全体异能者自毁的日子。是因为格里伊说要去接一个人,所以才会稍稍的暂停和延缓。
迪诺和瑞多都曾经见过商长殷,并且知晓对方的存在与身份。只是眼下见到格里伊携着商长殷而来,依旧是对此感到有些惊奇。
“格里伊,你说有事情要去做,就是去接……这位先生吗?”比起瑞多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迪诺在礼节这方面倒是无可挑剔,面对着商长殷的时候态度和行为也都无可指摘。
“嗯。”格里伊点了点头。
迪诺想不明白自己的妹妹这是要唱哪一出,而更让他觉得讶异的,或许还是面前这位南国的皇子。如今异能=病毒这件事情已经在全世界传开,或许并非有意,但是当面对异能者的时候,其他人总是会下意识的想要避让开。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位南国的天道之子居然敢毫不畏惧的来到拥有如此之多的异能者的聚会当中,无论他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不得不说,这都是无比大胆和冒险的一件事情。
“有失远迎。”迪诺同商长殷说,“只是不知,您此来是为了……?”
“我答应过格里伊,当她做出最后的选择的时候,无论那个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来见证她最后的路。”
当面前的少年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迪诺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了一种极为奇异的感受。就好像是在他自己其实都已经忘却的某个非常古早的时候,也曾经有看不清面容的人笑着给出了这样的承诺。
“老、师?”
他有些犹疑的吐出这样的词语,随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而面对迪诺的话,商长殷没有回答,只是竖起一根食指在唇前,朝着他弯了弯眼眉。
迪诺的心头当即便是一凛。
眼前的人分明拥有着完全陌生的容貌、身份与姓名,但是当那个念头甫一升起的时候,迪诺便再也没有办法将目光从对方的身上离开。
他恍惚明白了为什么小妹那样的信赖和重视对方的原因。
迪诺朝着商长殷深深的行了一礼。
“您可能不知道。”
“我们曾经……是因为追寻着您的脚步,您的光芒,才能够一路走到今天的。”
青年的眼中闪烁着光芒——那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发现他们的位面当中的普通人,日后拥有了绝对可靠的、能够依赖的对象的时候的欣慰。
“他们以后,就劳您多加费心了。”
商长殷说:“我会的。我将视他们如同我自己的子民一般,他们将会与我的国同在。”
迪诺闻言笑了起来。
“这样的话,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
索莱德三兄妹并肩而立,看着下方的广场上那些自己的下属、那些奉他们的命令为圭臬,在这末日当中尽力的以自己的力量去保全没有力量的普通人的异能者们。
“今日我们汇聚于此,其中的理由与原因无需多言。”
通天的火焰猎猎的燃烧而起,黑、红、蓝三色交映,拥有着无比可怕的温度。
索莱德三兄妹的异能力如出一辙,都是火焰,威力近似,只是在表现形式上略有不同,分别是三种颜色。
而眼下,这曾经让他们的任何敌人、以及茧城之外的白色杀害当中所潜伏着的那些异化动植物都胆战心惊、无比畏惧的火焰,终于是落在了他们自己的身上。
弥天的大火燃烧了七天七夜,商长殷眼看着一位又一位的异能者没有任何犹豫以及丝毫的后悔,毫不迟疑的迈入那火中。火焰像是能够将一切都吞噬,最后全部化作虚无。
***
“如若此世无光,我等愿燃烧己身以照亮前路。”
“此为全人类所求的救济。”
第150章 童话书(一)
尽管茧城如今应该已经是隶属于南国的一部分了,但是显然并不能够被立刻的收归和使用。毕竟,就算是异能者已经携带着所有的病毒一并从这个世界上离去,但是曾经受到病毒的影响而诞生出来的、依旧潜伏在白色的沙海之下的那些沙虫、异兽、异植并不会因此而一并跟着烟消云散。
好在如今的南国也是不同于以往,拥有了足够的、等同能够匹敌的战斗力,可以来解决这个麻烦,不至于发生那种别人都已经拱手相让了,却还是只能干巴巴的看着,根本没有接手实力的尴尬事情发生。
不过那些都和商长殷没有什么关系了,这并非是需要他这位南国的皇子去纡尊降贵的处理的事情。至于更多的一些,也自然有太子以及南国的诸臣去处理,横竖都不可能麻烦到他这里来。
于是商长殷很是过上了一段时间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快乐生活。最妙的是,因为茧城的这一大摊事情,太子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管他。
商长殷突然就过上了没有拘束的快乐生活!几乎可以重拾自己的纨绔人生!
……当然,只是几乎。
实际上,商长殷不但没有能够享受到愉快的生活,正好相反,他这些天其实过的都不太舒服。
更准确一些形容的话,应该是商长殷最近一段时间,都睡的不太好。
这与失眠无关,而纯粹是因为每当商长殷入睡的时候,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当时具体是什么时间点,都一定会在将将要陷入深眠的那一刻就被某种力量给勾走,然后进入另外的一方“世界”当中。
起初的时候,商长殷陷入的是一片黑暗。尽管能够听到耳边时不时的传来清脆有如银铃撞击一样的声响,但即便是作为金乌的、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根本不受到黑暗影响的双眼,也根本看不见周围的任何东西。
那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就好像是他的眼前只有黑暗,并非是因为被什么东西遮蔽了视野,而是因为这一片空间当中的确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没有生命,没有物体,没有光,是被世界所遗忘的角落,所以自然也不可能在这里看到任何东西。
商长殷并没有在这个空间当中停留太久的时间便猛然惊醒,睁眼看到的是自己的寝宫内熟悉的天花板和床幔。
……什么扰人清梦的家伙。
然而让商长殷没有料想的是,这并非是一次偶然事件,而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从头到尾的好觉。每天晚上都会至少一次的在睡着之后进入那个空间当中,实在是让人觉得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
而那个睡着之后才会前往的梦境的空间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正好相反,在这当中显出了日新月异的变化来,几乎是每一次当商长殷进去的时候,都能够发现和上一次他来到这里的时候相比,又多出了许多的不同来。
最开始是声音,跌跌撞撞,终于在某一天,成为了能够在耳边轻快明跃的流淌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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