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来故地一游,就算是想再一起荡一荡秋千,也找不到人,更没有秋千可以荡了。
把车开离厂区,停在厂区外的街边后,姜霁北在街上转了转。
记忆之中,他对池闲生活的这片街区了如指掌,十几年前,两个少年骑着自行车,钻遍了大街小巷。
姜霁北记得,出了厂区大门,再往前走两个路口,在红绿灯拐角处的人行道上,有一个二手书摊。
那个书摊的摊主是一个看起来精瘦干瘪得像人参精一样的秃顶老头,他时常骑辆小破三轮,满大街小巷地转悠,上人家家里收废品,再把收来的二手书积攒起来,以极低的价格摆摊售卖。
池闲和姜霁北经常光顾这个二手书摊。
姜霁北不缺零用钱,想看什么书,大可去书店购买全新的。
但池闲常来这个书摊,他性格开朗,和谁都能聊两句,连带着摊主也认识了姜霁北。
“这里的书都很便宜,”那时的池闲告诉姜霁北,“而且在这种旧书摊上,你会收获一些意想不到的老书。”
后来他们果真一起在老头的书摊上淘到了一本神奇的书,书的扉页上还写着他们班自然老师的名字。
姜霁北已经想不起自然老师姓什么了,但他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原来自然老师还看这种稀奇古怪的书。”那时的他翻着那本旧书,惊讶地说,“涉猎范围真广。”
“是,怪不得他总能编一些精彩的故事给我们听。”池闲说,“那些地皮卷啊白龙洞里的小白龙什么的,编得跟真的似的。”
“你不也总是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吗?”姜霁北抬眸望他,“你那通灵仪式捣鼓得怎么样了?到底能不能召唤出笔仙啊?”
“差不多成了。”少年池闲自信地抬抬下巴,“明天下午,叫上聂明他们,一起试试。”
哦,聂明。
回想到这里,姜霁北想起来,聂明就是昨天在聚会上把他叫醒的那个黑瘦男人。
可是,聂明为什么说,没有池闲这个人呢?
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来到记忆中书摊所在的位置,姜霁北毫不意外地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摆摊的空地此刻被一排崭新的黄色共享单车占满。
首都到处拆拆建建的,不能说不好。
只是随之一同被拆走的回忆连落脚点都消逝无踪,姜霁北突然觉得有一些空虚。
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摊主说不定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回到家,姜霁北对眼前的情况感到一筹莫展。
池闲在他记忆中如此深刻,可为什么大家都说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呢?
他坐在沙发上,把双腿搭在茶几上,开始在脑中思索池闲最后一次在自己记忆中出现的场景。
那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在“笔仙事件”发生后不久。
摔倒在笔仙指引他前去的溶洞里,被石钟乳扎穿大腿后,姜霁北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伤好出院后,他突然厄运缠身,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倒了大霉,诸事不顺。
池闲就是在那段时间突然失踪的。
那时的少年姜霁北自顾不暇,忙得焦头烂额。池闲不找他,他也没心思主动去联系对方。
父母不是不知道少年姜霁北玩笔仙的事情,但他们认为这只是少年人的玩闹和幻想,没有往心里去,自然也不会阻止。
直到母亲目睹姜霁北莫名其妙地从楼梯上摔下来,原本就没好全的大腿又添了擦伤。
母亲立刻托人四处打听。
灵媒者告诉她,随意通过召唤仪式叫来孤魂野鬼,会倒大霉。
在熟人的介绍下,父母带着姜霁北去了有名的灵媒者八姨家。
那个两鬓花白的女人上下打量着姜霁北,露出严肃的表情:“你印堂发黑,身上鬼气极重,邪祟缠身。”
姜霁北唯物的导演爹上一秒还在拿着镜头对着八姨家的神幡晃,下一秒听到她语气如此严肃,终于也担心了起来:“我的儿子怎么了?请您——”
八姨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从袖中取出几张黄符。
她用毛笔蘸了墨,认真地在符上书写起来:“请神召邪,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母亲对八姨深深一鞠:“请您指点。”
“这道鸿福并进开运之灵符,息灾除恶,贴于家中东南方。”八姨把黄符递给她,又写了几张符,“这些,拿回去化成灰兑水喝了。”
父母对八姨千恩万谢。
把符纸带回家,母亲担心地对姜霁北说:“宝宝,以后别玩邪门的东西了,把那些通灵仪式的道具扔掉吧?”
母亲是个温柔又优雅的女人,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卷发,眉毛细长似柳叶。
她常穿颜色素雅裁剪大方的旗袍,看起来韵味十足。
姜霁北继承了母亲古典的长相和高贵的气质,头发颜色却和父亲的一样,是金棕色的。
“好。”姜霁北点点头,他不愿让母亲的额头上露出皱纹。
其实,他们召唤笔仙,并不像影视剧和书籍里描述的那样,需要过多复杂的道具。
在池闲的方法里,仅需一张纸和一支笔,就能进行召唤仪式。
召唤笔仙一般需要两个人十指相连,夹住那支笔。
但池闲是他们那群人里“通灵能力”最出神入化的一位,他已经达到了独自单手就能召唤出笔仙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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