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目老叟亦嚼食了一口鸡肉后,叹息一声道:“孙朋友,老朽虽伤痛稍减,但内腑仍然伤重,无法行走何能赶回。”
孙雁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在下岂可为德不终,一俟你我食饱,立即起程。”两人饱啖烤鸡,老叟自称其为独眼枭欧阳东。孙雁笑道:“幸会。”
抛弃手中所执的鸡革架,立起接道:“你我走吧,但须形踪隐秘,免钱百涵蹑踪欧阳东老师带来一场危难。”欧阳东不禁心神暗震,骇然色变道:“那钱姓小贼尚在追觅老朽么?”
孙雁道:“在下是谨防万一,也许钱百涵已从欧阳老师腰牌上寻出来历。”欧阳东冷哼一声道:“腰牌上仅镌有本门特篆暗记,神鬼难测,小贼纵聪颖绝顶,也难参透。”
孙雁微微一笑,身形疾矮,背起欧阳东。欧阳东只觉一阵痛剌心脾,不禁张嘴低嗥一声。孙雁道:“欧阳老师忍着点,请指示途径。”说着人已穿出洞外,扑面寒风如割,大雪仍在飘飞,苍穹四野触目银白。
欧阳东臂伤失血过多,又内腑伤势沉重,禁不住一阵寒颤,道:“孙兄请往西行。”孙雁背着欧阳东健步如飞向西走去。
紫荆关密通五台山脉,丛山叠岭,岩壑迂回,孙雁循着欧阳东指点,奔行约莫三十余里,进入万山丛中一处幽谷,乔木参天,阴晦涩冥,加入冰壑,寒冷刺骨。蓦地只闻传来一声暴喝道:“站住。”
欧阳东忙低声道:“孙兄速答,玄黄天地,洪荒宇宙。”孙雁高声唱道:“玄黄天地,洪荒宇宙。”林中忽传出一声惊噫。
只见树干之后纷纷闪出七带刀白衣人,均目露惊异之色注视着孙雁。孙雁微微一笑道:“有劳诸位护送这位欧阳老师。”
七白衣人似已察觉孙雁背伏着是欧阳东,抢步走前接过欧阳东。孙雁道:“欧阳老师,在下已送至地头,请从此一别,后会有期。”
欧阳东嘶哑苦笑道:“孙兄何必急着离去,权作老朽座上嘉宾,稍留数日,以免老朽耿耿不安。”白衣人道:“咱们江湖人物,只重肝明相照,一见如故,孙兄何必坚欲离去。”孙雁略一沉吟,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雁被安置在一间富丽堂皇宾舍内,与独眼枭欧阳东毗邻而居,他只觉此一贼巢异常隐秘,房舍绵亘,占地甚广,不言而知系无极帮一处极重要的分舵。
当晚孙雁受到了主人双面佛沙嵩极优厚的礼遇,并晤谈甚欢,亲为把盏款宴。孤灯一盏,火光如豆,窗纸风动瑟瑟作响,孙雁拥被而卧,鼻息呼呼甚沉。三鼓将尽,突闻窗外传来低呼道:“孙老师。”
孙雁佯装熟睡,充耳不闻。窗外连呼了数声,见孙雁并无动静,亦不再唤。豆大火光倏地暗黑熄灭,孙雁一骨碌翻身起来。
悄无声息掠落窗前,慢慢托开一扇窗户仅半尺左右,以物顶住,施展缩骨术,捷如猿弥闪了出去。他只觉庄宅内戒备森严,他窗外廊下就分立着四人藏于阴暗处,堪谓三步一椿,五步一卡。
但那四处暗桩竟丝毫未曾察觉孙雁闪出窗外。孙雁暗暗一笑,疾如淡烟掠向庄主双面佛沙篙居处。大厅内仍是灯火照耀,隐隐可闻双面佛沙嵩的沉浊语音。窗纸内映,人影幢幢。
只听双面佛沙嵩道:“南天三位护法离去匆勿,并未言说获得钱百涵怀中的神木尊者遗嘱及三支六棱干坤雷火钉。”突闻一声刺耳冷笑道:“此等重大之事,南天三位护法怎能让我等预闻。”
沙嵩长叹一声道:“须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有劳诸位贤弟费神提防强敌来袭。”强敌未必独指钱百涵,今日无极帮处境已成众矢之的,双面佛沙嵩之言并非气馁,而是事实,匪党不禁默然。
沙嵩又道:“夜深更重,诸位贤弟请回吧。”匪徒鱼贯告辞,只见双面佛沙嵩虎眉深锁,缓缓向内宅走去,孙雁暗暗蹑随。
沙妻年在五旬开外,迎着双面佛沙嵩道:“庄主,如此夜深尚未就寝,想必有什么为难之事?”沙嵩微微一笑道:“武林之事,云诡波谲,身在江湖,何惧危难。”
沙妻道:“话虽如此,庄主近来神思不属,长吁短叹,此乃妾身所罕见,想是心头烦闷,郁结难解。”双面佛叹息一声道:“夫人委实细心如发,老朽上月得讯有强敌前来寻仇。”沙妻愕然诧道:“庄主仇家是谁?”
沙嵩面色凝肃,黯然一笑道:“兰州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后裔。”沙妻不禁一呆,道“当年之事,庄主乃为人胁迫,身不由己。
何况并非庄主一人,常言道得好,冤有头,债有主,严天梁不向主谋者索偿血海大仇,竟向庄主为敌,岂非舍本逐末。”沙嵩道:“夫人有所不知,直至如今老朽尚不知主谋者究竟是何人,何况严天梁后裔。”
沙妻目露困惑之色,诧道:“这话令妾身难解,但不知传讯者是何人?”沙嵩强笑一声道:“但愿老朽能知,倘老朽猜测不错,那钱百涵定系严天梁后裔”语声突然一顿,又道:“你我早点安歇吧。”
风吼雪狂,沙嵩庄内如临大敌,枕戈待旦。蓦地庄内腾起三声惨嗥。这嗥声凄厉,惨不忍闻。一霎那间,火烛齐明,只见外院中巨松旁倒着三具尸体,死者俱是断除右臂,血流殷红,映在如银白雪上,怵心眩目。
双面佛沙嵩闻讯赶至,察视死者伤处,发现均是同一人以肉掌作刃斩下,凌厉的掌力震断心脉毙命,不禁暗暗凛骇。
他曾闻听南天三魔之言钱百涵以肉掌为刃,武功极高,已辏化境,显系钱百涵所为,不禁忧心如焚,脸色如罩阴霾。忽闻风送入耳森冷笑声道:“在下此来系替好朋友带信与沙庄主。”
双面佛沙嵩不由睑色大变,高声道:“钱朋友何不现身出见?”只听来人朗笑道:“汝等有眼如盲,自瞧不见在下立身之处。”语声中,一条身影疾如鹰隼由巨松之上飞泻落下,现出一蒙面灰衣少年。
场中气氛立时为之冻凝,心头均泛起无名的死亡恐怖。沙嵩抱拳一拱道:“钱朋友夤夜来访敝庄,掌毙敝庄三名手下必有缘故。”蒙面人朗笑道:“沙庄主错了。在下并非钱百涵。”
沙嵩不禁一怔,道:“那么尊驾是何来历?”蒙面人答道:“在下方才说过与朋友带信与庄主。”“是哪位请尊驾传讯?”“兰州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后人。”
沙嵩不禁脸色大变,道:“沙某与严大侠之死无干,他的后人寻仇沙某未免不智。”蒙面少年哈哈大笑道:“沙庄主何必作此违心之论,事无佐证,严少侠岂能盲目寻仇。”
双面佛面色异常难看,嘿嘿冷笑道:“朋友既为严少侠带信,就该以礼求见,为何心辣黑手杀死沙某手下。”蒙面少年冷笑道:“杀之以立威。”
沙嵩胸中怒火沸腾,张嘴狂笑道:“朋友,沙某庄上并非无人,朋友恐来得去不得。”蒙面少年冷笑道:“这倒未必,严少侠托在下带话说半月之内必造访贵庄,倘在下无所凭恃,也不敢单人只身深夜闯贵庄。”
沙嵩心头骇然,道:“朋友倚恃何物?”蒙面少年沉声道:“就凭在下一身武功。”此际一名黑袍老道忽由蒙面少年身后袭至,身形微提,右掌发出一蓬黑砂,凌空疾如电掣罩袭而下。蒙面少侠生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旋身如电,左手五指一式“飞花摘叶”疾如闪电扣住道人右腕。
只听克察一声,道人惨嗥出口,腕骨被蒙面少年生生拧折。那少年出手凌疠迅快,右掌已自按在黑衣老道前胸上,嗥声未出,已自仰面陈尸在地。
双面佛沙嵩心神猛凛,面色大变。突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少年人恁般心黑手辣,老身如不教训你,岂不更容你恃武凌人,胆大妄为。”
火光外暗中缓缓走出一白发如银,手持鸠杖,面目森冷奇丑老妪,身后紧随着五个捧剑垂髻面目清秀童子,年岁约在十二三龄,分着绿红蓝白紫锦衣。
双面佛瞥见老妪现身,不禁面现喜容,忧心倏失。老妪慑人神光注视在蒙面少年脸上,冷笑道:“取下你的睑巾来。”蒙面少年朗笑道:“就凭你也敢叫喝在下取去蒙面乌巾。”沙嵩道:“尊驾知否这位武林高人是何来历?”蒙面少年道:“他是谁?”
沙嵩道:“与神木尊者齐名的天外三仙紫竹林清风庵主,尊驾无异以卵敌石,还不束手就缚,白白送命似为不智。”
蒙面少年冷冷说道:“原来是天外三凶。”天外三凶无异触怒了清风庵主大忌,目中迸泛森厉杀机,大喝道:“拿下。”身后五童倏地跃出,出剑奇快,五道寒芒挥展开来,织出一片光网,夹着腾身破空锐啸,剑势凌厉玄奥绝伦。
蓦地只听铮铮金铁交击声,蒙面少年竟突破光网,穿空腾起,身化流星冲入沉沉夜色中杳失。五童剑势收住退在一旁。清风庵主目露惊异之色,道:“此人是何来历,竟能突破老身诛仙剑法。”
沙嵩道:“在下不知,庵主及时赶来解救在下危难,不胜感激。”说着躬身肃客入内。大厅中又光辉如昼,沙嵩命人献上香茗后,详道此蒙面少年来此事前后经过。
清风庵主目露诧客道:“如此说来,这蒙面少年来历似谜,其中疑端纷歧复杂,除了沙庄主知其端倪外,恕老身无法详解,不过老身敢断言此一蒙面少年关系贵帮生死绝续。”沙嵩愕然道:“沙某愚昧,可否请庵主指点。”
清风庵主微微一笑道:“迩来武林风波迭起,无一不是震荡江湖,惊心动魄,神木令再出创其始端,其后铁掌追魂屠三山于赣江樟树旅途中失去骊龙谷藏珍图,又是七位武林名宿于古庙中无故被制”说此继又轻喟一声道:“此三事足使武林人物忙于跋涉,寻求解答,不料又横生枝节,钱百涵竟自称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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