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都不如朴兰亭的留书梦中那样鲜活,一种独属于鬼族的惨淡虚无出现在她脸上,违和又怪异。
苍白的皮肤底下,血管像火一样隐隐烧灼现形,极为可怖。放在以前,总是要哎呀哎呀地大呼小叫一番,如今却已稀松寻常,连呼吸都没有变淡一点。
林瑟玉心头憎恶翻涌,并指点穴,止住了那号令的感应。
“快来了。”她心想。极其冰冷,像取出一把刀,“怎么不去死。”
一只小鬼沿着栏杆爬过来,咿呀地拽住她的裙摆。咕哝了几句什么。
那是鬼族的谜语,按理说她不应该听懂的,灵蛇交感的方式是释放毒液和气味。
但林瑟玉听懂了,淡道:“是吗。”
小鬼又着急地说了起来,拽着她的手挥舞着,仿佛想把她拽走。
可惜这么个动动手指就能让它灰飞烟灭的小小幽灵,哪能拖走一条千年修为的灵蛇呢?
倒是鬼魂的急切引起了神灵落在四周的千年阵法,回应起了一阵奇异的感觉。
林瑟玉心口浮动片刻,那道号令就在心口悸动,几乎有种怦然心动之感。
但她知道,自己真正心动时,并不是这种仿若坠崖的惊恐感。
心动?
简直像一千年以前才有的字眼。
又是对谁?
这自问猝然闪过,一念而逝,转瞬就被无尽的杂绪按进深渊。
“我不怕。”林瑟玉冷笑,“他要来拿,就来。真若短兵相接,难道你以为他如今还杀的了我吗。”
见她无所动摇,小鬼非常落寞地仰头,仿佛觉得多盯几下,就能扭转她的想法。而后突然想起什么,叽里呱啦了一顿。
林瑟玉在听到某个字眼时,冷漠的脸上一动,居然有了一点活气。
良久,她问:“当真?”
鬼童奋力点头。
“你……向他说过我了?”
得到否定回答后,林瑟玉绷紧的眼角莫名松开了。但紧接着小鬼又说了一段话。
沉默。
沉默过后,林瑟玉回答说:“我已经忘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目光下撤,落在了自己掌心。
小鬼非常执著地盯着她,眼睛里竟好似有些委屈。
不知从这双幼稚的鬼眼中看到了什么,林瑟玉表情忽然有一瞬间的放松。
“与其担心我,不如多找点灵丹妙药,防止你的大神功亏一篑,还赔上性命吧。”说罢,她手指一动,小鬼顿时化回鬼气,带着这话飘去了不知何方。
方才那种错觉似的东西,马上就如朝露般从那张玫瑰似的脸上蒸去了。
林瑟玉盯着那气息流动的方向,像已经成了一座石像,一动不动。
簌簌的蛇嘶在脚下爬动,格外悚然,隐隐传来惨叫。她终于回魂,却无所知觉,神色不变地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回了那血光一片的窄门。
鬼息穿山涉水,夜幕中幽魂黯黯,如丝如雾,风驰而落,抵达了一只白皙的掌心。
越靠近酲泉,徐晓晓越有心慌之感,明韫冰把马车让给她和略懂医术的云青峭,自己乘马,一日三次地去看,眉宇之间颇有忧色。
梁陈倒很心大,总要拽回他:“没事,别去了。酲泉阴阳序崩溃,她是天地灵兽,自然不能在过阴的气氛里多待。再说你又不是真神医,看了也不能令她快些康复。”
“……”明韫冰沉默片刻,“有理——能否放手?”
众人——包括苏视的诡异目光中,梁陈顶着八尺厚的脸皮,堂而皇之地把明韫冰按在他马上,身前,一张光风霁月的脸上写满莫名其妙:“放手?那怎么赶路呢?”
明韫冰指苏大学士手边一匹空马:“那匹马膘肥体壮,定然一日千里。”
苏视嘴角抽搐,忙不迭在梁陈杀人的目光里“吁——”的一声连人带马一起狂蹿十尺。
梁陈满意地搂紧鬼帝大人的窄腰,来回掐了三遍,低头用下巴轻薄那段如雪的后颈,看见他双耳红的十分可爱,叹息:“又想去查探查探了。”
“……”
所谓查探,无非就是此人编造的胡闹借口,不到一日,全天下人都知道那条蛇在哪里作恶了,还查个屁!
明韫冰一开始并不知道,也万万想不到梁陈在人世梦完一百年,梦出了变态属性,十分正经地应约跟他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神思困倦地窝在徐晓晓边上睡了一天,发梢上还有若干草叶,从那以后,姓梁的无论再怎么花言巧语,都骗不到他了。
与魂契加上圈禁,一正一邪两重秘法,简直是天然的助兴剂,每次都弄的魂不附体,离死就差一口气。
“——你有什么好查探的?”明韫冰避了两下,没避开他作乱的唇,咬牙问。
“唉,那条蛇颇神出鬼没,明明总是能感觉到她的气息,认真一看,又不见了。你说奇不奇怪啊?”梁陈仿佛看不见别人不忍直视的目光,黏糊说。
他“看不见”,明韫冰又没瞎彻底,耳朵越来越红,血色几乎漫进了衣领:“奇怪,但你与她本就相克,又强使她做事,避你也不算太怪——我说……”他吸了口气,“朗朗乾坤,众目睽睽,尊神——王爷——您还要脸不要?——别乱咬……你是狗吗?”
荣升为犬类的前任尊神埋在他领口很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像暗沉的电流一般氲进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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