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没有回头,语气不善地道:“官小鬼,我可不管你什么来头背景,你再敢没大没小出言不逊,我见一回打一回。”
官觳气得直哼哼:“你以大欺小算什么英雄,要不是你丈夫禁住我的法宝,小爷定教你好看。”
丁柔道:“我是妇人,自不必做英雄。我教训你仗的是我的真本事,你只能仗着你师父的背景和那几样破法宝吓唬别人。不是我打击你,十年前我象你这般年纪时已经修到结丹期,你却才灵寂期,亏你天天自吹自擂,真好意思说出口。”
官觳语塞,胀得脸通红,唇上黑茸茸的绒毛仿佛都根根竖立起来,气冲冲地道:“大丈夫不跟小女人斗嘴。”
丁柔得意地道:“记住教训便好。”
官觳眼珠一转,讥讽道:“看你出的馊主意,不走水路进京,偏偏要绕道西京游玩,游山玩水也得看季节啊,这样的鬼天气到西北,一张嘴就吃一口黄土。”
这下轮到丁柔语塞,没好气地道:“我要到终南山访友,要到首阳山寻仙。”
陶勋暗暗好笑,妻子都快三十岁了,仍象小丫头一般跟个小孩子天天斗杂嘴生闲气。眼见官驿在望,他吩咐道:“袁叔,你持我的官牒去驿馆安排住宿。天尚早,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丁柔不放心地问他。
“我有个好友王亮王之光是西京人氏,和我同年入第,现为汾州府通判,去年丁母忧在家。我同他十年未见面了,先过府拜会一趟。”
“何必这么急,明天再去也不晚。”
“明天须得拜见西京留守白霁大人,他是我当年在道典要辑编纂馆的上司,和我父亲同出故大学士、吏部尚书薛文悫公门下,我既到西京,于情于理都该登门拜见,况且入住官驿,他多半会得知消息,去晚了反而不美。”
“那好吧,记得早去早回。”丁柔有点不放心地叮嘱他。
后面的官觳用手指卷起头发,挤眉弄眼地张开大嘴作吼叫状,显然是嘲讽陶勋,陶勋看到后不以为意,一笑了之。
离了大队,一路问去找到王亮府上,不巧主人到城外庄园巡检田地岁入,他只得留下自己的名帖和一封短信后打道回驿馆。
走在半路,路边一条巷子里歪歪斜斜地冲出来一个人,过来拉住陶勋的马,低声道:“陶大人,还记得我吗?”
陶勋稍一打量认出来人,跳下马扶住对方:“你是千手佛皮历皮兄,我们有九年没见,你怎么受伤了?”
皮历脸色泛青,腿脚有些软绵无力,警惕地左右张望,急切道:“我被人追杀,身中喂毒的暗青子,救我。”说完这话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陶勋神识放出一扫,果然发现附近几个街区有些人正在四下搜索着什么。他随手封住皮历身上几处要穴,从马匹搭兜扯出一件披风披到他身上,并且暗中使个障眼手段,大大方方地扶着他、牵着马从搜查过来的人身旁走过去。
回到驿站,袁道宗已在门口等候,上前来接过皮历扶进自己的房间。
丁柔蒙上面纱进来,给皮历切脉诊断后,道:“他中的是蚀骨草的毒,这是北地草原沼泽里生长的一种极阴毒的植物。他中毒后发力争斗过,毒气随内力深入五脏六腑,俗谓毒气攻心,没救啦。”
“诶,换作凡人医生肯定束手无策,换作你救他岂非小菜一碟。”
“我下山没有带丹药,你身上有没有药材?我写方子,你炼制解毒丹。”
“这是凡界的事,用普通的汤药就行了,免得惹上劫业。”
“也对。”丁柔点点头,想了想报出几十味药名和剂量。
陶勋历年来搜集了不少名贵药材,全都种植在在宝盒里的须弥世界,药方中最珍贵的几味药都有,其余辅药分开写成几个治别的病的方子各另增添几味,命袁笠到城内药草行抓药。
深夜,服过汤药的皮历身上乌青色淡去许多,已无性命大碍,再服几帖就可尽去毒素醒转,陶勋这才回自己房间。
丁柔见他进来,道:“真是流年不利,走到哪里都有事非上身。原想走西北线路进京好避开我前几年着魔时结下的仇家,谁知才到这里就有事找上门,说不得你又得出手管管,往后不晓得会落下什么劫业在我们身上。”
陶勋赔笑道:“柔柔,我原本走的是官途,修仙是半途出家,人在红尘滚,夙命躲不开,惹上红尘劫业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希望劫业全都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就好,不要再连累你了。”
“我又没有怨你。不过下山前你将玉虎留在仙云山处置后续事倒也罢了,何必让老孙头和欧焕先一步进京呢?老孙头命硬,欧焕也是劫后之身,由他们出面替我们处理江湖之事最是合适。”
“不是有袁叔随行么。”
“袁叔是不错,但毕竟只一人,难免碰见人手不够的时候。要不你将这个皮历交给太平门,吩咐潘新他们几个处置去吧。”
陶勋脸色微变,问道:“柔柔,你是不是卜算出什么了?”
丁柔叹口气:“唉,我是算过,只知道肯定是个麻烦。你的命太怪,凡事只要沾到你就怎么也算不清晰。或许由褚师姐卜算的话会好些吧,她的先天卜术一直比我高,我只在医术上比她略强点。”
陶勋打断她的联想,说道:“既然上天让我遇上,就说明这件事我脱不了干系。别多想了,等皮兄明天醒来问清楚再说。”
次日一早,陶勋早早地来到西京留守府第,将名刺投进去,不多久有管家出门引他进去。
白霁出到二门相迎,他是从三品的高官,陶勋的官职虽远比他小,可却是早年应兆秀才又立过平贼军功,端地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而他出为西京留守,实际上相当于变相贬窜,再说官场上最讲究人脉,象这样的旧日僚属正需要互相交好引为奥援,所以他才会如此礼遇。
两人其实有近十年未见,不过陶勋每年岁节都托人给白霁送炭敬,还有书信来往,互相间帮过点小忙,所以相见也很融洽,相谈甚欢。
他们正说些在任时的闲闻逸事,忽有个师爷闯进来,似乎有急事。
白霁假意呵斥几句,让这师爷将手上公文呈了上来,他看过之后一声不吭地收起信,脸上隐隐有怒意。
陶勋察颜观色,问道:“世伯似有不快,莫非公务有疑?”
白霁道:“叫贤侄见笑,这是边镇移文来催要两个人犯。”
陶勋诧异道:“世伯是西京留守,本省边境五镇总兵官都要受您节制,怎么反倒向您移文催要犯人,还有没有规矩?难道边境将官竟然跋扈如斯了吗?”
“咳,如今朝堂上*处境窘迫,权柄由靖宁侯一手把持,这里的五镇总兵官都是裴某人的亲信,哪会将我一个贬官放在眼里。”
陶勋愤愤地道:“学生这就回去写弹章,待回京面圣时直接奏报皇上。”
白霁有点感动,反过来劝道:“贤侄有心了,大可不必如此草率,圣上对裴贼宠信无比,定不会听你一个小小州官的一面之词,除非你想博个受廷杖的美名后丢官去职避居乡闾,不然还是留此有用之躯为百姓们做些实事的好。”
陶勋默然片刻,问道:“不知边镇要的人犯是什么人?”
“十天前边镇移文,称有两名北戎奸细混在商队里偷偷入境,军镇秘密派了探子追捕,要地方全力配合,此信便是镇将指责西京府捕役配合不力的公函。”
“配合不利?军镇士兵跑到西京抓人?”陶勋骇然,追问道:“您批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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