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福倒在地上,捂着被踹疼的腰腹,痛苦地望着景玓身后,“夫人……老奴没有……”
而白芍夺过汤碗后,将随身携带的银针探进汤汁中,陆福话没说完,她便将银针举个景知玥看去,“夫人,这参汤有剧毒!”
看着那通体黑透的银针,景知玥脸色被惊得灰白。
之前的那一点点不可置信此时全化成了愤怒,她撑着身坐起,指着陆福质问,“陆管家,你好大的胆子!说,你为何要这般做?”
这参汤是陆福亲自熬的,也是他亲口说的。
按理说陆福应该心虚得当场认罪,毕竟事实胜于雄辩,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偏偏他却震惊地瞪着白芍手中变黑的银针,不敢置信地摇头,“怎么会……那人参是从库房里取出来的,怎么可能有毒?”然后他又撑起身子对着景知玥磕头,哭得更叫一个冤枉,“夫人明鉴,老奴绝对没有加害夫人的心思!参汤是老奴亲手熬的,可汤里的毒绝对与老奴无关!”
景知玥没出声,只冷冷地盯着他。
自家小妹敢说陆福有问题,那一定是有把握的,而陆福这番辩解,明显是欺负她什么也不知道……
“呵!”景玓嘲讽地发出轻笑,“陆管家,敢做就要敢当,供出你背后的主谋,说不定还能保自己一个全尸,看在你在跟了陆家几十年的情分上,想必老太爷和老夫人能网开一面让你死得体面。你若是冥顽不灵,那可别怪本王妃手段残忍。”
“钰王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更不明白你说这些话的目的!”陆福愤怒地瞪着她,一副不甘心被人冤枉的模样。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景玓往身后一坐,左腿搭上右腿,翘着二郎腿含笑地看着他,“那就等等吧,本王妃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景知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此刻莫名地觉得这个小妹比陆福更加招眼。
记忆中,他们这个小妹文静内向,说话从来都是细声细语的,遇上点大事更是习惯性躲在家人背后……
几年未见,那个腼腆娇气的小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能言会道、沉冷自信的女子。
之前听爹说到小妹如今的变化时,那真是赞不绝口,让她都有些无法想象。眼下亲眼所见,她才不得不信,他们家小妹是真的长大了!
这满身的从容自信及眉眼中流露出来的锋芒,都在告诉她,这小妹能独当一面了!
她心里更欣慰的夸赞着,突然一名身着黑袍的女子进了房,手里还拖拽着一个瘦高男子——
有景玓在床边坐着,无形的为她阻拦了一切危险,故而她没有慌张,只是在看清楚那名瘦高男子时,她脱口惊道,“阿原……这是……”
影韵将手中的瘦高男子朝陆福推去!
别看她个头比男子矮、身形也比男子瘦,可叫阿原的男子在她手中就跟扔废弃物一般!
陆福猝不及防地被阿原撞倒,痛得他又是一声痛叫。
已过花甲的他先是被踹,现又被撞,一把老骨头真是被折腾得够呛,以至于被阿原撞倒后他都没能立即爬起来。
“王妃,此人给老太爷和老夫人送毒参汤,被老太爷和老夫人识破后,据他交代,是受了陆管家指使。老太爷和老夫人让属下将人带到您面前,任您发落。”影韵沉着脸禀报。
“阿原……你……你为何要冤枉我?”陆福人没爬起来,可瞪着阿原的目光却蓄满了杀人的气势。
阿原在被摔过之后,哆嗦地撑起身跪向景玓,都没看一眼陆福,只对景玓不停磕头,“钰王妃,参汤是陆管家熬的,也是他让小的给老太爷和老夫人送去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恳请钰王妃开恩啊!”
不等景玓开口,陆福便像回光返照似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怒不可遏地指着阿原吼道,“好你个阿原,平日里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栽赃嫁祸于我?是谁叫你如此做的?”
阿原还是没看他,只一个劲儿的哆嗦磕头求饶,“钰王妃饶命,真的是陆管家指使小的去给老太爷和老夫人送参汤的,小的若是有半句谎言,就让小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陆福脸色铁青,一脸的皱纹都拧变了形,瞪人的老眼更是布上了红血丝,仿佛眼珠子着了火随时都会爆炸一般。
然不等他再指着阿原发怒,影韵一个敏捷闪身过去,出其不意地点住了他,让他瞬间变成了一尊形态可怖的雕塑。
景玓起身,发着冷笑走到他面前,与他突得狰狞的双眼对视着,不但毫无惧色,反而还轻蔑地道,“你从小就被买进陆家,非自由身,你的生死由陆家的主子决定。与城主大人有关的事,老太爷和老夫人已经全权授予我,任我主事。陆管家,你可以狡辩,也可以打死不认城主所中之蛊毒与你有关。可在我看来,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哪怕我就是没有证据证明你勾结他人谋害城主性命,我照样可以弄死你。毕竟事关城主性命,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能放过一人。所以,即便你什么也不说,你也休想全身而退。”
陆福说不出话,只能狰狞再狰狞地瞪着她。
景知玥痛心道,“陆管家,我们陆家如此信任你,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背叛陆家!我们哪里待你不好了?城主甚至把你当做了他的至亲敬重,你如何能对他下得去手?”
景玓转身拍了拍她的肩,“二姐,当心着,别影响到孩子。如果你们再出事,那可就真是遂别了别人的意了。”
“……嗯。”景知玥闭着眼深呼吸,努力地调整自己的情绪。
“眼下,别去想那么多为什么,背叛就是背叛,问出缘由又如何,难道他们谋害二姐夫还能被原谅不成?纠结答案只会让自己更加愤怒和不甘,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反击,让这些心怀不轨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他们不好过,咱们才能好过。”
景知玥还从来没见过这般安慰人的,但她必须承认,自家小妹如此的鼓舞的确减少了她难过的情绪,还使得她精神大震了起来。
“小妹,你不是说可以转移蛊虫吗?那就别耽搁时辰了,把这叛主害主的狗东西带去你二姐夫那,让他也尝尝中蛊的滋味!”
看着她气势凌厉,身上的病气都仿佛没了,景玓满意地勾起红唇,“放心吧,二姐,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说罢,她朝影韵和白芍使了使眼色。
二人会意,随即便抓着陆福和阿原快速离去。
景知玥突然拉着景玓的手腕,还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小妹,蛊虫转移后,你二姐夫真的就没事了吗?他何时能好起来,我能去看他吗?”
景玓看了看她的肚子,柔声安慰道,“还是等二姐夫好转后再去看他吧,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再受到惊吓了。自己被吓着是小事,可要是把我大侄子吓坏了,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景知玥摸着刚有些显怀的肚子,听话地点了点头。
景玓扶她重新躺下,然后叫了大丫鬟进来,交代了一番后才离开。
……
对于蛊虫能转移之事,其实是景玓有意骗陆福的。
她如此说,主要是为了试探陆福的忠诚度,再加上夏炎雳当着他的面要郭礼峰派兵大肆搜查,这些足以刺激陆福。如果他心中有鬼,他一定会在显出原形前有所动作。
果不其然,他信了蛊虫可以转移的话,甚至从景玓的话中察觉到自己被怀疑上了,所以才按捺不住了,乱了阵脚地跑去熬毒汤……
至于其他人也信了蛊虫能转移的话,景玓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当下城主府上下都惶惶不安,她正好利用这个谎言让担心陆子斌的人能安下心来。人心安了,他们才能放开手脚去做事,不然一会儿这个出问题、一会儿那个出状况,她真怕顾不过来。
在之前关陆子斌的那间偏僻小屋中,陆福被影韵扔在地上。没有解他的穴,他就跟一座倒塌的塑像般躺在地上,别提多狼狈了。
景玓和夏炎雳带着影风和白芍走了进去。
夏炎雳就跟去看戏一般,一进去就提了把椅子坐到墙边。
景玓直接一个大写的无语。
“王妃,让属下来审问他吧。”影风撸起袖子自告奋勇地上前。
“不急。”景玓摇了摇头,眼角冷冷地睇着陆福,“他在陆家几十年,如果早有背叛之心,早就把陆家人害死了。可他现在才背叛陆家,可想而知并不是旧仇,而是新怨。能让他背叛跟了几十年的主子,这其中的缘由其实也很好猜。”
“王妃,您能猜到啊?”影风一脸的不可思议。
“以他的身份,陆家不可能亏待他,所以他应该不会缺银子。凭他为陆家的付出,他的余生也不可能凄凉,他连姓都是跟着陆家姓的,说不定死了还能埋进陆家的坟地。你说说,有什么样的人和事能让他背叛跟了几十年的主子?”景玓笑着问他。
“血脉至亲?!”影风脱口道。
“呵呵!”景玓浅笑。
再看向陆福,只见陆福的脸色白如死灰,原本狰狞可怖的老眼不经意间变得慌张起来。
影风也瞧见了他的变化,顿时激动地指着他对夏炎雳道,“王爷,你快看,他心虚了!”
夏炎雳直接给了他一记白眼,像看傻子似的充满了嫌弃。
景玓笑道,“行了,其实什么原因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也不需要他承认。现在只需要问出,他究竟帮谁做事?幕后主使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影风把撸到手肘的袖子推到肩上,甩着两只结实的膀子走到陆福面前,冷哼道,“像这种老匹夫,绝对不会轻易招供的,必须让他尝点苦头才行,不然他真以为我们只是嘴上逞能!”
说完,他拳头如雨点般落在陆福身上——
景玓眼角、唇角同时抽动着,直接被他这一套拳击看傻了。
人都一把老骨头了,能受得了几下?
而事实却是如此,影风那铁拳没几下,陆福便口吐白沫,双眼不停地翻起白。
“影风!”夏炎雳本来是看戏的,结果都看不下去了,直接冷喝一声。
“王爷?”影风停手回头,一脸的不解。
景玓上前,将他往后拉了一步,然后解了陆福的哑穴,冷声道,“你为了什么背叛陆家我不管,我甚至可以不追究,但你若敢再嘴硬,我想以我们的能耐,想查出一切并不是难事。到时,你想保护谁都没那个机会。我现在只问你一遍,幕后主使是谁?”
到此刻,陆福是再清醒不过了!
虽然他不明白,眼前的女子为何如此聪明,不但在短短一日内就发现并揭穿了他背叛陆家的事,甚至三言两语就猜到了他背叛陆家的原因。
但他必须得面对事实,他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魏……魏……丞……相……”他喘着粗气从喉咙里艰难地溢出几个字,然后脖子一歪,脑袋重重地垂落在地。
“果然是魏金淼!”景玓痛恨得瞬间咬紧了牙。
第131章 主打的就是一个丧尽天良
“王妃,他、他断气了。”影风上前探了探陆福的脉息,有些心虚,“王妃,属下不是故意的……属下还以为他是个硬骨头呢……”
景玓剜了他一眼。这么一把年岁的人,骨头能有多硬?
不过,她也不会为了一个敌人去埋怨影风,“算了,这种人死有余辜。就是让他死得太快,有点可惜罢了。”
跟魏金淼勾结,已经不用作过多解释,最后一定会对付她的!
如此阴险凶狠的敌人,她没亲自动手,已是仁慈了!
看了已死的陆福一眼,她道,“带去老太爷和老夫人那里,让他们过目。”
影风应‘是’,随即麻利地将陆福的尸体扛到肩膀。
景玓看着座椅上的某爷,揶揄道,“王爷,要不让影韵帮你把凳子挪一挪,咱换个地方看戏?”
似是听出她话中有嫌弃的味道,夏炎雳起身走向她,轻哼,“你都把事包揽完了,本王不看戏还能做何?”
以为他喜欢‘吃软饭’?
那还不都是她造成的!
她要是像个正常女子只懂绣花养草,那他自然没机会坐冷板凳!
看着他那憋屈的样子,景玓莫名地想笑。
不过她憋住了,只假装没好气地道了声,“走吧!”
对于陆福的死,陆老太爷和老夫人也是悲痛的,但悲痛的缘由不是因为陆福死了,而是几十年的主仆情义最终这般收场,这多少让人难以接受。
陆老太爷悲伤感慨时,也道出了一件事——
原来陆福年轻时娶了府中的一名绣娘,二人生有一子,叫陆兆林。
不过那名绣娘三十多岁便病逝了,陆福大多时候都把精力放在了府中事务上,对儿子疏于管教,以至于那陆兆林十几岁就偷偷去赌坊赌钱,且随着年纪增大,赌瘾越来越大,也因为他嗜赌成性,经常盗窃府中财物,下到奴仆、上到主子,什么都敢偷。
最先发现他有偷盗行径的人是陆老夫人,刚开始没有声张,只私下里训斥了陆兆林几句。然而,陆兆林非但没收手,反而仗着自家老爹在陆福多年劳苦功高,偷盗之心越来越大,最后竟将陆老夫人陪嫁的一对镯子给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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