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诡异未知的地方,见到的任何人,都不应该随意相信。就算眼前的少年和外面的魔物都不一样,既没有三颗眼珠也没有头上长着犄角,甚至漂亮得令人心疼,也不能排除这是陷阱的可能。
那个时候的“自己”,刚入娱乐圈不久,就算本质上还只是戏剧学院学生的身份,却也见识过了圈内的魑魅魍魉。
有些时候,就算自己想要出手救人,也未必会被人所接受。如果自己压根无力挽回局势,反而会遭人怨恨。
秦之易记得,那个时候的他在娱乐圈没有任何背景,就算看到了不平之事,也只能藏起自己的身份,求助于不愿看到他跨入这一行的家人与亲族的人脉。
飘荡在房梁之上,秦之易看着“自己”颓然靠坐在偏殿的另一端,靠着另一处巨大的圆柱,目光没有离开过对面的那个小小身影。
秦之易飘落到大殿中央的主座之上,正准备仔细观察这究竟是什么年代的事物,就听一阵衣料摩挲声,那个“自己”站起身,看向偏殿窗外的景象。
这片宫殿和当初被绑的那间宅子不同,窗户密不透风,却还是能隐约看出一点外面的景象,血红的天幕洒下一片天光,夹杂其间的是高耸的宫墙和墙下未知的黑影。
外面的嬉笑与尖叫声消失,再次归于寂静,连风声都听不见,天幕的位置也没有丝毫改变的意思。
“自己”一步一步,脚步声极轻地走向偏殿深处,路过圆柱下的缩小版厉容之时,只微微停顿了一秒,就毫不犹豫地越过那身影,径直走向内。
裹着小少年的帷幔被蹭到了一点,只是极轻微的动静,飘在半空的秦之易就看到,少年原本还痛苦紧闭着眼的模样,就慢慢平静了下来,眼睫微颤,似乎从昏迷中苏醒了。
然而从偏殿深处回来的那个“自己”,却对此一无所觉,拿着手中的一只琉璃盏,认真地拿布巾擦拭着,火红衣摆坠地,毫不犹豫地向着大殿的偏门走去。
秦之易心中一跳,明白了“自己”所想做的事,心情复杂地望着大殿偏门的方向。
按照自己方才的猜测,这片宫殿范围之内,应当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操控。然而,这份力量不知为何,对过去的“自己”格外友善——
不论是追得那么凶都没有对“他”造成一点伤害的鬼怪,还是仅靠触碰就能自动点燃的蜡烛,说不定就连那偏殿里的那只琉璃盏和布巾,都是为了迎合“自己”的愿望,所以才凭空出现的。
因此,他并不担心“自己”拿着个琉璃盏,想要外出去寻找水源的时候,会遇到什么危险。
然而,此时此刻的“自己”压根不知道,小少年早已经苏醒。况且,对掌控着幽冥中的一切的那位神明而言,那个人所需要的东西,可能根本不是普通的水。
秦之易注视着“自己”观察着门外的环境,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奔向记忆中储存着水源的扭曲水缸而去。
在这种鬼地方,能找到纯净湖泊、水井的可能性几近于无,只要是没有被黑雾污染的水源,能找到总比没有要好。
秦之易没有跟去殿外,而是默默注视着,在“自己”轻带上大殿偏门后,偏殿圆柱背后的少年厉容,悄无声音地睁开了眼睛。
他苍白的脸色依旧,但痛苦的神色褪去,只余下一片平静与茫然。
厉容慢慢坐起身,视线笔直地转向那个闯入者离开的方向,目露困惑与警觉。他似乎记得自己在梦里说了什么,因此,对于这个闯入者外出寻找饮用水的举动,格外无法理解。
忽然,脚步声渐近,比起离开的时候,似乎声音更重了几分。
秦之易飘到大殿之上,看到“自己”正提着一只沉甸甸的干净木桶,从偏门跨入——看来,“他”在这片地方的好运,甚至能让他凭空找出一个盛水的极佳器皿,还完好无损地带回了干净水源。
听到脚步声回来,偏殿之内的小少年,下意识地就紧闭起了双眼,一抹黑雾卷起,将自己的睡姿摆放成了刚刚沉睡时的样子,一动不动。
拿着木桶回来的那个“闯入者”,在空地上盘腿坐下,清洁完那只琉璃盏,就取了一点清水,放在烛火上烤着,将一小碗水煮沸。
等水烧开后,才取下烛火,放在一旁吹凉。
直到水温适度之后,那个一身红衣之人,才起身端着琉璃盏,一步步向着偏殿圆柱的方向走去——似乎,好像,真的是朝他走来了。
少年厉容似乎是觉得如果现在还不苏醒,不知等会儿又会被这人用什么样的方式唤醒,他虽然准备观察情况,可并没有真的准备当一个手无寸铁的病人。
他在手中聚起一束黑雾,形状尖锐如兵刃,藏在衣袖遮掩之下。
一步又一步,那个人越发靠近,最终缓缓在自己面前俯下身,犹豫着伸出了空着的左手,悬在半空。
就在这时,少年厉容微微挣动了一下,慢慢睁开双眼,透黑的那双眼瞳,平静无波地望着身前之人,仿佛一潭沉沉的清潭,其中没有一丝情绪与温度。
而那双眼睛,在对上红衣之人的惊讶神色后,微微颤了颤,不自觉收起了冰冷的神情。
帷幔顺势垂落,少年身上那件看不出材质的墨黑色长袍,从灰头土脸的帷幔后露出一半,看起来极是不协调。
“你的衣服……”秦之易听见那个“自己”不可思议地开口道,“是什么时代的cosplay?怎么会穿着这样的衣服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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