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台上的唱戏声与敲打铜锣小鼓的声音和台下观众热闹的讨论声汇在一起,为了能听得清楚对方说什么,他将脑袋凑在他的嘴边。
刚问完手被这人偷偷摸摸地塞了一把东西,然后讲话的热气带着冬天特有的水雾透过对方的围巾吹拂在他的脸颊和耳廓。
“这是我刚才在登记台的时候别人发的,还有些是在祭桌上拿的,这里面的红粉饼我打小就爱吃,味道很好,这些都是祭过神仙的,吃了沾福气。”青年此时灵动活泼,像回巢的稚鸟,也像附近山中混进村子的夜祭宴里爱玩的山灵一样。
此时此刻的辛秋看起来似乎要更真实一点,让他觉得他仿佛与他更亲近了一些。
“你可以在现在看戏的时候吃。”跟他买的那堆零食的结果一样,其实全到了他的手里。
何忍冬摊开手,手里放着用透明塑料包装袋装着的两块红粉色的糕饼、几颗干桂圆、两颗喜庆红包装的利是糖,还有一个落了点香灰的橘子。
“喜欢就自己留着吃。”笑意堆砌在何忍冬的眼里,他看着他那双洋溢的眼睛,想着这实在犯规,没忍住,另一只手的手指磨搓着却依旧没压住痒意,最后还是伸手帮他提了提脖子上快要滑落的围巾。
“不用了,刚才我隔壁的阿婆给了我一把瓜子,现在磕是最合适不过了。”
说完还晃了晃自己衣服和手腕上挂着的垃圾袋,即使在唱戏声和嘈杂的人声中,衣服口袋瓜子碰撞和他手中垃圾袋的声音也很明显清晰。
“你喜欢。”何忍冬打算将那用红色色素揉做成的、还算精致的糕饼还给他。
“我奶奶小时候经常出门,不管是吃席还是走亲戚,都会带回家给我,虽然不算是太稀罕的东西,但得到突然的惊喜会让人很快乐。”他很喜欢这种被记挂和偏爱的感觉,他想让陪他来的何忍冬也能体验得到这种感觉。
所以把东西又塞回人的手上,然后一转身重新挤了出去,不知道是跑到哪个地方待着观察这热闹的人生百态去了,或许也可能去了刚才他发现的一个看戏的好位置上站着也说不定。
我们同处在人声鼎沸之中,戏台红布唱声嚷嚷,纸钱香塔青烟缕缕,你挤向人声之中,看戏里的天地人物,我看向你,只觉得同在三丈之内,你那处格外热闹非凡。
“谢谢秋天。”哪怕人已经走远听不见他的道谢。
小的时候家里不是很缺这些,而且他大一点后就很少跟着父母看戏跑席了,后来自己反而跟了师父直接在庙里和道观里修行,可能也是因为要比其他同龄孩子成熟稳重,自己很少得到过这种细致入微的关怀。
这是一份惦记和疼爱,并且是来自辛秋的,正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分享给他。
等节目谢幕后,两人驱车回到了元今,何忍冬将辛秋送回来他的院子,当他要走的时候,辛秋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张硬卡,何忍冬打量发现这是刚才那个观音庙的卡符。
“虽然你并不缺这个,而且我也不是很懂你们道士禁不禁忌这些,但我想你都跟着一起去烧香去了,我就多给你求了张符。”
“现在的符真时兴,都用塑料胶板来做了,防水防摔还防坏,这领了后总得发给家里人带着保平安用吧!这是传统,你带回去吧。”生怕他不要,同他解释了一大堆。
何忍冬知道很多地方都这样紧跟潮流,只是他们观内没有在用,还是用的传统的手写符。
“那我收着。”
“忍冬。”辛秋喊了他一声,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地交汇着。
“怎么了?”
“我有和你说过我很记别人对我好的吗?”
“没有,但我现在知道了。”
辛秋看着两人手里颜色已经变得很黯淡的荧光环,打开那盒荧光棒,重新掰了两根扣在他的手上。
“谢谢你送的灯,我只有这个。”
“这个就可以了。”
成年人之间的试探和边界感中让他们的关系和距离发生着拉扯,他们都是谨慎和细心的人,推敲都带着小心翼翼。
何忍冬的车停在了外面的路口,他得走着出去,辛秋没再送他,而是看他走出了路口。
黑夜朦胧,他容易看不见,所以他喜欢寻找光源,因为这样就可以找得到想要找到的地方和人,像是找到了一条看得见的路。
他跟着那点微弱而清晰的荧光挪动着视线,分辨着他行走的路线和位置,最后看着他打开了车灯,启动着往回家的方向驶去。
第57章
何忍冬没有食言,两人在看完戏回来后没几天辛秋就在他摆在院子里的竹编簸箕里发现了用油纸包着的银杏,挺大一包,上面写了句‘少食勿贪’,怎么看都像是给忌嘴不了的病人写的医嘱,旁边还有个玻璃罐子,里面装着几片银杏叶,瓶身还压着一张裁过的白描信纸。
‘莫怪虹无影,如今小雪时。天气渐寒,勿忘添衣。——何书于庚子年小雪。’
不知道是不是何忍冬天生就带有满腔的浪漫,又或者书香文气加持,让他有种书信往来的正式感。
可能是被这几颗白果和那几片银杏叶收买到了,辛秋答应了谭叔今年一起添个节目单的请求。
但为了让第一次去敬老院表演的辛秋多体验体验表演团的人文情怀,就推出了何忍冬和他一起合奏,说是为了提高两人的积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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