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四更时分。
冠虏堡将士,全部吃喝完毕,身上刀枪披挂俱齐,又在外面罩上一层白色油毡布,头戴白色羊皮帽,只在脸上围着一层黑纱,免得被刺眼的雪地伤了眼睛。
他们全都神情亢奋,眼光灼灼的看着李大眼,李大眼也没有废话,眼含鼓励的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然后大手一挥,低喝道:“出发!——”
刘宗敏抱拳一礼,然后带着近八十长枪兵出发,与他一起的,还有舍了战马的五十骑兵。
他们作为前军奇兵,提前半个时辰,去到马匪扎营的地方附近,等待信号,然后突袭强攻。
李大眼则带着火铳手,刀盾手,两个军种近百人,前去白日里的那块大石旁,居高临下,准备炮击马匪。
虎蹲炮,首尾长两尺,周身加了七道铁箍,炮头由两只铁爪架起,另有铁绊,全重三十六斤。
携带方面,移动灵活,看起来虎虎生威,煞是威风,发射之前,须先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在地面,每次发射,可装填五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
上面用一个重三十两的铅弹或大石块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辐射范围很广,杀伤力惊人。
这种虎蹲炮,由于重量合适,移动安装都很方便,所以特别适合野战,最能有效的轰击密集的敌人。
可惜只有两台,还是抢了两山口堡缴获得来的,不过由于汪卫贪生惧死,少于战阵,所以磨制的大小铅弹,以及圆滚的石子,储量很多。
火药更是不缺,来的时候,李大眼把数百斤的火药,全都放在爬犁上,又用几层油毡布盖着,所以干燥的很,没有返潮。
那块大石头,距离蜜字旗山寨大门两百米,距离围攻马匪驻扎地四百米,而虎蹲炮射程五百米,且居高临下,杀伤范围足以覆盖马匪驻扎地。
这种虎蹲炮,操作简单,没太多技术含量,在张成解说了一遍之后,古三带着几个家丁,临时充当炮手,就已经明白了。
然后,张成按照李大眼的命令,带着四十三眼铳手,十个鸟铳手,来到马匪驻扎地,正面四十步树林里,隐藏起来。
到时,山上虎蹲炮响,马匪混乱外出,再行一一射杀,此次乃是埋伏打冷枪,所以前期不做排射,自由射击。
马匪疏忽得很,警戒的只有明哨,没有暗哨,早已被刘宗敏摸上去宰杀的干干净净。
所以,当众人埋伏好,枪口炮口对准马匪驻扎地时候,他们还在酣睡。
他们想不到,谁会在大雪天里,冒着寒风与冰冻,前来偷袭他们,也不怪他们这样想,黑山上的三个字旗,连日里的攻防,早已死伤甚众,疲累不堪,他们不去攻击山寨,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岂敢主动进攻他们。
至于以外的人,北面两山交叉的地方,秀字旗主动请命,一个字旗上百人,早已严防着北面的瓦剌或鞑靼小部落。
况且如此天气,以战马行军的蒙古人,不可能踏着厚达四尺的积雪,前来攻击他们,蒙古人此刻,都在躲避雪灾呢,没有这个闲心。
至于南面,那就更可笑了,明军中,无论是卫所守军,还是边军战营,防守都勉强,胆小怕死懦弱,怎敢冒雪出关?
借明军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出长城来到草原上!
马匪们想的很周全,也很符合逻辑,但是他们想不到,会有距他们直线百余里开外的一个冠虏堡,区区二百余人,会来攻击他们!
五更时分,正是人类最困倦的时候。
忽然,黑山山寨大门洞开,近三百马匪,手臂上缠着红布条,在一个独眼光头,手拿六尺狼牙棒的雄壮大汉带领下,沉默着向山下营寨跑去。
此人正是塔天宝,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身体高瘦,手长脚长,如同竹竿一样的汉子,阿依慕悄声介绍,说是党守素。
李大眼遥遥对着塔天宝与党守素打了个招呼,然后大手一挥,几个炮手把早已装填好的虎蹲炮,火绳点燃。
只听滋滋的火绳燃烧声,然后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当头的大铅弹,后面跟着上百个小圆石子,呼啸着向山下马匪营地打去。
虎蹲炮如后世迫击炮一样,都是以曲射为主的火炮,只见一炮打去,炮身腾起浓浓黑烟。
几个炮手,打完一炮后,连忙就地取材,飞快把雪涂抹炮身,助其冷却,然后再清理炮膛,装填,点燃火绳,继续开炮。
山下马匪,骤逢剧变,全都炸开了锅,只见沉重发红的大铅弹,率先撕破一个牛皮帐篷,将其引燃后,继续向前突进,一连撕破五顶帐篷后,才力道耗尽,身后的帐篷,全被点燃。
牛皮帐篷本就油脂很多,被点燃之后,瞬间腾起大火,高达数尺,帐篷里的马匪,纷纷哀嚎着,扑打着身上的火焰。
帐篷倒塌,露出里面的惨状,只见沿着大铅弹前进的路线上,七八个马匪,全被懒腰撕开,鲜血,内脏流了一地。
着急忙着扑灭身上火焰的马匪,还没来得及惨叫几声,就被紧跟其后的上百个圆石子洞穿。
石子打穿血洞,鲜血四溅,骨头裂飞,碎肉沾满帐篷,一时间哀嚎声,惨叫声,洞穿的嗤嗤声,骨头断裂的咔咔声,全都混在呼呼的寒风中,送出老远。
虎蹲炮间隙,张成大喊一声:“兄弟们,自由射击,给老子好好长脸啊!——”
啪!张成率先用鸟铳射杀一个马匪。
啪啪,啪啪,身旁火铳手纷纷瞄准射击,铅弹发出尖利啸声,纷纷射中马匪身体。
马匪骤逢袭击,又是酣睡之时,身上沉重碍事的皮甲,早已脱掉,只剩下一层内衣,哪里挡得住铅弹的洞穿。
只见一道道血花从马匪身上各处绽开,铅弹入体,由于射击时的高温,铅弹变软,入体后遇见坚硬骨骼就会炸开。
所以,小小的铅弹,就能造成拳头大小的血洞,血洞内里,皮肉撕裂,骨骼破碎,碎骨扎破内脏,只要命中胸腹一枪,哪怕当时不死,后面也只能等死。
火铳手每隔两分钟就射击一次,来回轮番,无数马匪纷纷哀嚎惨叫倒地。
这时,第二轮虎蹲炮再次发出死亡的怒吼,又是两发大铅弹,带着齐刷刷的小石子,呼啸而来。
沿途,撕破帐篷,撕破人体,撕破阻路的山石树木,犁平遇到的一切。
近两百个小石子,与火铳手的铅弹相比,也不遑多让,将马匪胸骨撞断,手脚打穿,一个个手指粗细的贯穿血洞,前后透亮。
跑到半路的塔天宝,党守素,以及一众马匪,此时早已被虎蹲炮,与火铳的威力,吓得冷汗直流,目瞪口呆。
他们庆幸,这虎蹲炮与火铳,不是对着他们发射的,否则,此时正在哀嚎惨叫的,就是他们了。
谁他娘的说,明军孱弱不堪一击,这区区火铳,最小的三十斤虎蹲炮,就这么可怕了,那一窝蜂火箭,快枪,五雷神机,还有更大的虎蹲炮,破虏炮,红夷炮子母流星炮等等,岂不是毁天灭地。
有此神器,为何明军屡屡不敢与瓦剌,鞑靼,还有东北的后金作战?
塔天宝心有余悸的搔搔光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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