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彷徨与无措,叶薰无声地张了张口,却发现嘴唇只是无意识地颤抖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也许是天气太冷了,毕竟秋天已经到了,她仰头望向笼罩在顶上的繁茂枝丫,借着明亮的月光,浓翠的枝叶中透出几分枯老的黄色。凝视着那片幽深的色泽,叶薰思绪只余一片寂静的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本能地低下视线。发现就在失神的时间里,殿中的***已经熄灭了,留守的那位僧人已完成晚课,回去休息了。
自己站了多久了?应该回去了。叶薰默默抱住被寒气沁透的双臂,想要转过身。可不知是因为长久的站立,还是因为天气的冰冷,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刚走了两步就手脚僵硬地绊到一根枯藤上。
就在身体要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一双手臂及时挽住了她。叶薰抬头,马上看见了紧张中带着关切的面孔。
“你在这里站了多久?明明受了伤还这么不小心”沈归曦气急败坏地问道。夜幕降临之后他便下山去打探周围的动静,回来却发现叶不见了,惊慌失措的他几乎把整个寺庙都搜遍了,才在这里找到了人。触手处的肌肤冷地几乎没有温度,天知道她为什么要跑到这么偏僻的角落里,又要在寒风中站到手脚僵硬。
“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个病人吗?”沈归曦心疼又心焦地低声责问着,一边脱下外衣搭在叶薰身上。却在视线落到叶薰脸颊上的时候动作一顿。“你你怎么”他地手摸向叶薰的脸颊,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温热的手指触到自己脸上,叶薰才惊觉一种异样的湿滑。她视线落到沈归曦离开的指尖上,几点水珠流转着清冷的光泽。
那是叶薰愣愣地看着,原来自己刚才
“到底怎么了?”沈归曦沉声问道,语气里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他将衣服披到叶薰肩头,一边将她抱起,一边问道。“怎么会忽然来到这里?刚才是遇见什么人了吗?”
“没有。”叶低下头,缓缓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冷。又有点难受我们回去吧。”说着她闭上眼睛,将头埋进温暖的怀里,仿佛不堪这沉重的疲惫,昏沉欲睡。
沈归曦凝视着怀里的容颜。叶清冷地表情带着的不仅仅是疲惫,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让他忍不住担忧。
可疑惑的话语在喉咙里徘徊了数遍,却始终没有问出。只是将怀里地身躯抱紧了些,他快步向落脚的院子走去。
飞掠的步伐迅速而沉稳,叶薰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身子。让自己在沈归曦怀里更舒服一点。表情深埋进他温暖的怀里。脸颊上地水泽慢慢渗透进干燥的衣服。很快就只残留下浅淡的干涩痕迹了。如果就这么一路走下去,永远不用放开。也不用烦恼,就只是这样一路单纯走下去该多好,她恍惚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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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寺之外是延绵广阔的密林,初秋地树木浓郁茂盛,斑驳的月光剪影透过横斜的枝丫洒落在地上,随着萧瑟地秋风轻移浅动。冷月幽树,寒风迷影,这一切伴着漆黑地夜幕融合成幽然深远地气氛。
萧若宸缓缓走在林间,绕过一丛灌木,一个人影忽然闪现出来,对他恭然行礼道:“主上。”
萧若宸停住步子,面上神态自若,显然是早已预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人了。
月影渐移,光华照在来人脸上,赫然是他亲信的贺骏万。
“近来朝中可有什么大事?”萧若宸冷静地问道。
“沈皇后宫里地法事已经完结,礼部定下在七天之后,棺木入陵进庙。此次葬礼,陛下和沈涯都要亲自前来”贺骏万详细禀报道,语调虽依然沉稳,眉宇间却已掩不住喜色“至于皇陵,早已按照计划中的全部布置妥当了,万无一失。”
萧若宸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他略一沉吟,问道:“近来沈涯在朝中有何动作?”
“这些日子沈涯他连续拜访了数家勋贵豪门,多是开国元勋、太宗嫡系的权贵皇亲。详谈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我们难以探听,不过却能够猜得到。”贺骏万笑道。
“他的行事效率倒是高。”萧若宸轻笑一声。
“得到了朝思暮念的东西,自然要让它尽快发挥作用。”贺骏万笑道,属下会仔细打探这些密谈的。
“不必了。”萧若宸却摇手打断道“今后不要再有关于沈涯的任何行动,无论朝堂上还是军中,都停止动作。”
贺骏万略一迟疑,马上想到,这种关键时刻,过多的关注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惕,便释怀了。
萧若
手,却无意间牵动胸口的闷痛,话音未落便湮没在一嗽里。
“主上”贺骏万紧张地上前一步,问道。
“无妨。”萧若宸摆摆手,却忍不住按住胸口,舒缓伤处的疼痛。
“这是”视线落到萧若宸的肩上,贺骏万声音有些惊慌。
萧若宸低头一看,是伤口又渗出血来,他苦笑一声:“不必担忧,是上次的刀伤,并没有伤到要害。”
“主上的伤势应该尽早治疗休息才行。”贺骏万皱眉扶住萧若宸道“这次都是因为小姐自作聪明,害得主上为了借万瑞之手将文昭送出。才不得不退让,竟然伤的如此严重”
“够了!”萧若宸神色发冷,锐光爆起,厉声打断了他地话。
贺骏万一愣,萧若宸脸上的寒意已经迅速掩去,沉声道:“伤势我自有分寸,不必多虑。仅凭万瑞的功夫,想要我的性命不过是痴人说梦。”一边说着,脑中不禁浮现起叶薰最后抱着他跃下马背的那一幕。
那一瞬间。紧紧拥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契合的温暖中没有任何间隔,仿佛天地间只牵挂他一人,只在意他一人
一瞬间的温暖带来一瞬间的迟疑。原本应该使出地杀招竟然慢了半刻想到这一跃带来的后果,萧若宸感动之余又忍不住有些好笑,这次如果不是运气好,只怕真的
贺骏万呆呆地看着萧若宸嘴角忽然浮起一丝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柔软的事情。他禁不住迟疑地问道:“主上”
短暂地失神之后,萧若宸马上清醒过来,温和地道:“寺内也有通晓医术的高僧,我的伤势无碍。你不必多挂心,”随即回到主题,问道。“凉川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见萧若宸言辞坚定。贺骏万也只能暂且放下担忧。关注自己的任务。“没有,这些日子金菱姑娘那边无任何消息。像是断了联络一般。”他皱起了眉头“可根据线人密报,陆谨虽然软禁了她,日常生活却并未限制。埋伏地线人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依属下看来,更像是金菱她自己断了与我们的联络。”
萧若宸神色一动,问道:“对于她的处置,陆谨是什么意思?”
“陆谨的心思难测,不过听说他手下地心腹重臣纷纷要求将金菱依循祖制为敦略可汗殉葬处理。只是陆谨一直没有表态。”贺骏万从容分析道“以属下所见,纵然陆谨现在有所不忍,时间一长也必定要下手除掉她的。”金菱对陆谨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尤其又牵扯着敦略可汗死亡的秘密,趁机灭口才是最佳选择,陆谨并不是耽于女色之人,这样地行为才合情理。
明知自己已经变成陆谨地弃子了,却依然不为所动,游移不定。金菱地行为贺骏万无奈地摇头叹道:“女人的心思啊果然难成大事”
一句话没有说完,抬头见到萧若宸神色凝重,他略一思索,建议道:“主上,不如令金韬大人亲自修书催促她动手”
“不必了,”萧若宸摆摆手阻止了他地提议“你命人传话给她,若是她境况危险,事情难以成功,可以罢手,按照原计诈死脱身即可。待她潜回京城,我可以为她安排新的身份,助她阖家团圆。”
“主上?”贺骏万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一向讲究赏罚分明的主君何时变得这么宽松仁慈了。
明白他的疑惑,萧若宸沉声道:“陆谨为人谨慎细微,防心极重。金菱不过一个孤身弱女子,对她能有几分信任?此事本就难以成功,何必害她枉送了性命?更何况”萧若宸略一停顿,方低声道“我还欠着她一个极大的人情,总是应该归还的。”
“人情?”贺骏万有些惊异。但萧若宸一脸平淡无波,显然并不想细说,他也不便多问,只是问道:“可是若让陆谨回了皇庭,日后突厥势力又是一大祸患,对主公将来”
“无妨,如今突厥国内乱象渐起,就算陆谨他有通天本事,要彻底平定内乱,恢复国力,至少也需十年功夫。”萧若宸轻笑着,缓缓道“十年之后,这天下将是谁的天下,这胜败又将是谁与谁的胜败,自然要重新定论。”
平淡的话语中浮动着张扬的自信。这世上若没了对手,岂不也是一种缺憾?贺骏万凝视着眼前卓然挺拔的身影,心绪波动之下,脱口而出低声道:“这个天下胜败自然是主上的,世上的一切都会是主上的。”
萧若宸转过身来,明澈的视线缓缓扫过,看到贺骏万心神一震。
“现在还不行,”他微笑着,明朗一如碧蓝的晴空“不过总有一天,所有我想要的,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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