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当年是在普光寺与沈将军结识的,小姐日常去为夫人进香,那一日”
随着湘绣的讲述,叶薰听到了一个俗套地不能再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
昔年萧若岚去为自己的生母进香的时候,一次遇上倾盆大雨,马车轴又偏偏断裂,困在路边无法行动,正在郊外荒芜的地带,她只好带着湘竹下车到远处的一座凉亭避雨,恰逢几个登徒子路过,见到了她清秀如玉的容颜。
那时候的萧若岚在国丈府地位有限,身边仅带了两个随从,还都回府去取新的马车去了,身边只余下湘绣一个人作伴。
两个行单影孤的女子,倾盆的大雨又让路上行人几乎绝迹,对色狼来说简直是天赐的良机。
要不是被准备出城巡视营地的沈涯路过,萧若岚可能真要名节不保了。
沈涯刚刚从雁门关战胜突厥回京叙职,并不认识萧若岚,但他倒是颇有绅士风度,还用自己的马车护送着萧若岚回去,
被如此彬彬有礼、儒雅英武的将军英雄救美,之后便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某些不可避免地俗套情节。萧若岚对沈涯一见倾心。平日里内向的人在动情之后反而意外坚定执着。她没有什么出色的心机手段,倒是贵在勤快努力。时时刻刻打听着沈涯的消息,在制造了数次偶遇之后终于成功地接近了自己恋慕的人。
对于萧若岚与沈涯之间的相处,这一段湘绣说的极为模糊,料想情人之间地秘密,即便是对情同姐妹的贴身丫鬟也不便坦言。
“沈将军对小姐其实也不错。”湘绣偷偷看了叶薰一眼。低声说道“沈将军是个很严谨的人,那时也有不少贵家小姐恋慕沈将军,可将军从来不加辞色,独独对小姐格外青睐。”
独独对萧若岚格外青睐?叶薰暗叹一声。听沈涯今晚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萧若岚的身世。尤其是柳地死亡,只怕还有着什么内幕,多半是萧夫人暗中下了毒手。萧若岚能够如此毫无顾忌,热切大胆地爱慕自家政敌,想必也有对萧家的不满逆反心理吧?甚至说不定有借着沈涯地力量摆脱萧家束缚,为自己母亲报仇的念头。
而以沈涯的权势地位。文武全才,恋慕他的女子肯定数之不尽。其中出身高贵才貌双全的也绝对不少,会单单与萧若岚来往,恐怕多半是看中了她萧家女儿的身份和她对萧家地不满。
只是具体情况如何,随着萧若岚的死亡,早已经无从考究了。
见叶薰脸上现出轻薄地神色。湘绣生怕她以为自己在信口胡诌,连忙继续说道:“小姐其实小姐对沈将军也是坚贞不二,沈将军给与小姐的定情信物。您一直当宝贝一般时时带在身上。直到后来又得到了入宫为后的消息,与老爷起了争执”
“定情信物?什么?”叶薰打断她的话问道。
“是一只蝴蝶簪子,还是专门从水玉坊定制的呢。”湘绣低声说道。
叶薰一愣,那只簪子竟然还有这般来历?她脑海里忽然抓住了一丝重点,却又不能肯定。她连忙问道:“之前呢,得到入宫地消息之前,萧我可有什么别的举动?”这句话问起来格外别扭,叶薰却也顾不得了。
“这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湘绣回忆起那段日子“只是小姐去向老爷请安却勤快了起来,可那一段时间老爷似乎格外忙碌,每次去地时候都不在,小姐便一个人在书房里等待,奴婢就在屋外候着。”
“去请安?去了几次?这一段你仔细告诉我,一件事情都不要落下。”叶谨慎地吩咐道。
见叶薰神色郑重,湘绣也不敢放松,仔细回想,才细细讲述到:“日常小姐因为身体弱,本来请安的事情一直是免了的,那段日子小姐的精神倒是好了起来,人也勤快了不少。只是去了四五次老爷凑巧都不在,之后小姐也就不再去了。对了,之后还写过一封信笺,让奴婢交给沈将军呢。”
“什么信笺?”叶薰精神一振。
“小姐的信笺奴婢哪里敢看,”湘绣抬眼偷看了叶薰一眼,低声道“只是沈将军接到信笺之后心情看起来很好,说必定如约赶到。”
想来是萧若岚联络沈涯见面的信笺了。叶薰暗想,又问道“之后呢?”
“之后之后第二天,就得到了小姐要入宫为后的消息,小姐听了惊慌失措,连忙去寻老爷商议。也不知道和老爷起了什么争执,结果在回去的路上不小心不小心跌到了水池里。”回想起那段变故,湘竹顿了顿,低头说道“幸好小姐福大命大,及时被太医救治了回来,否则让奴婢怎么有活路啊。”
随着她的讲述,叶薰感觉自己心脏越跳越快,她已经越来越接近现实了。
以萧若岚对萧仁的感情,不可能毫无原因就莫名其妙地跑去给这个父亲请安,还专门挑选他不在的时候,如果说一次两次萧仁不在算是凑巧,那么连续四五次都不在只怕是萧若岚专门打听了自己父亲的动向才选定了时间的吧。
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萧若岚是去偷东
而那个时候能够让她冒险偷盗的,必定是沈涯迫切急按照时间来推算,也正是柳拂虹将那样东西送给萧仁的时候。
文昭!
只能是文昭了!
真想不到,萧若岚这般内敛温淑的女子,一旦爱上了一个人,竟然如飞蛾扑火般这么不顾一切。
是沈涯托付萧若岚去偷的?还是萧若岚知道了消息,主动去偷取以讨情人欢欣呢?
无论如何,这样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当面亲自交给心爱的人才放心。所以得手之后她马上派湘竹给沈涯送信约定见面。却不料在第二天就接到了入宫为后地消息,然后就是跌落水池,魂飞魄散。
回想这个过程中,她不可能有时间将文昭交出,这么说来。文昭还留在她的身上!
叶薰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裙角,抑制住狂乱的心跳。继续想到,这么说来,自己在宫里遇见沈涯,也不是巧合了,只怕是他得知了自己的消息,然后特意过去见面的。可那时候萧若岚已经死了。活着地人是叶,是对一切都全无所知的叶薰。是对待沈涯如一个陌生人地叶薰。
面对这种态度,沈涯联想到日前入宫为后的消息,只怕以为萧若岚是贪慕皇后的风光富贵,而变了心,故意假装不认识他。以求断绝关系。
既然人都变得如此无情了,文昭更是不用指望了。被逼无奈之下,沈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下狠手灭绝了萧家,永除后患。
这一招确实够狠毒,也够干净,萧家的势力被他一举拔除,如果不是自己机缘巧合选在那一天逃出营地的话,只怕现在也是泥石流下冤死的亡魂了,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地。
想到这些,叶薰打了个寒颤。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已经明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既然文昭在萧若岚手里,那么她将东西放在了哪里?
“你”叶薰抬头想询问湘绣,但是转念一想,湘绣连萧若岚去萧仁书房地真实目的都不清楚,文昭的下落更加不可能有线索了。想到这里,她改口道:“时间也晚了,你先下去吧,日后这些事情不要对别人提起。”
湘绣低头称是,她转身要走,刚走到门口,叶薰又忽然叫住她,问道:“我和沈将军之间的事情,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湘绣身体一颤,小声道:“没没有人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叶薰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叶薰站起身来,慢慢踱着步子。
文昭会藏在哪里?这样重要的东西,又是随时准备交给情郎地,以女孩子的常理习惯来说,必定是贴身收藏才最好。
逃离萧家,自己和萧若宸身上加起来统共不过只有两件东西一直带着,就是那只蝴蝶簪和染尘,而染尘又已经失落。
记得柳拂虹说过,文昭是用天君丝编织的绢布写成,薄如蝉翼,卷起来连一根玉簪地厚度也不如,而那根玉簪又是沈涯送给萧若岚的。难道说
叶薰心中升起一线希望,却又迟迟不敢验证。这是如今他们姐弟两人唯一的救命线索了,万一自己猜错了,那真是一无所有了。
她按在自己腰间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里正是当初放染尘的地方,在染尘失落之后,腰带上的暗袋空了出来。几次与那只蝴蝶簪交错而过,却每次又都意外回到自己手里,叶虽然不相信什么命运之说,但也觉得有些缘分,便把它贴身带在了身边,当作护身符一般。
指尖触动着腰间坚硬的玉质,她咬咬牙,终于把那只久违的簪子抽了出来。
玲珑别致的玉簪再一次映入眼帘,依然通体名贵,翠光缭绕,因为叶双手的颤抖,簪子顶端的蝴蝶羽翼震颤不已,光华交错。叶薰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仔细地去观察一件东西,每一道纹理,每一片光泽都细细查看。
水玉坊出品的高级发簪一向是京城名门淑女的最爱,因为它们不仅精致名贵,式样别致,而且还可以专门打造成中空的,以便在中间填入花粉香水之类的物件,令簪子的主人在莲步轻移的同时暗香浮动,幽雅迷人。
凝视簪首那道细小的裂缝,叶薰轻轻转动簪首,细微的“咔嚓”一声传来。
叶薰的心神一颤,一道银色的流光马上从簪子里面流泻出来,仿佛簪子里面嵌入的是光彩流离的水银。
那物件滑落到叶薰手上几乎毫无重量,轻飘飘的浮动着如一道轻烟。叶心脏狂跳起来,她捏住一角。不用任何力道,随着轻微的空气流动,那道轻烟就从她的掌心流霞般倾泻而下,凝成一道银色透明的飞瀑。
纵然知道天君丝的织物坚韧无比,刀剑难伤,叶薰的每一个动作依然小心翼翼。她默默凝视着这张薄如蝉翼的文书,金粉写成的文字无比璀璨,仿佛屋子里的光芒全部都凝结其上,耀得她宁静沉思的双眸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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