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见状,有心想帮忙,却又想起自已方才差点把沈安言头发薅下来,动了一下,又不敢动了。
而这时,一位穿着华服老者忽然出现,在沈安言扭曲着脸用簪子束发时,老者那满是褶皱又布满老茧的手,却轻轻拿走了沈安言捏在指尖的簪子。
沉稳却又带着沧桑的嗓音响起,还缠着几分慈爱与温柔,“公子,还是老奴来吧。”
听到这声音,沈安言却猛地转头看去,对上那张熟悉的脸时,神情是怔愣的。
其实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可眼泪却像是不受他控制,忽然滚落,通红的眼睛带着难以置信。
沈安言仓促起身,惊慌间,把坐着的凳子也给掀翻了。
袁郎吓得急忙上前,“公子……”
而老者也一脸茫然,对沈安言这么激动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
但好歹也这把年纪了,老者很快便冷静下来,对着眼睛通红还泪流满脸,却又神情呆滞的沈安言轻声说道:“老奴是这府中的管事,昨日本该来拜见公子,但之前一直在别的地方,昨日深夜赶回时,公子已然休息,老奴不敢打搅公子休息,今日才来拜见,还请公子恕罪。”
“你……”
第265章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一)
沈安言开了口,嗓子却因为哽咽而难以发声,手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紧紧抓着那老者的手。
泪水不受主人的控制,滑落时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泪痕,但沈安言却无心去在意自已的形象,只是握紧了那老者的手,眼底也不自觉露出了委屈和难过。
而老者面上的慈爱中还带着几分恭敬,那恭敬中,又带着几分陌生,这让沈安言更加控制不住自已的眼泪。
他开口,哽咽着嗓音,试探着轻轻喊道:“爷、爷爷……”
老者却是一愣,随即温声道:“公子可是饿了?老奴这便命人为公子准备早膳……”
袁朗不明所以,看看沈安言,又看看那老者,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不敢贸然插嘴,却又觉得自已应该说些什么。
顿了顿,只能小心翼翼试探道:“属下下去让人准备早膳?”
没人回答他,袁朗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退出了房间。
他一离开,沈安言便立马用双手握住了老者的胳膊,眼眶通红得更加委屈,“爷爷……”
老者也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也十分温柔慈爱,但却是说道:“公子可是想家了?老奴这一生,虽无儿无女,也身份低微,但若是公子愿意,老奴愿成为公子的家人,今后定一心一意陪伴伺候公子……”
这话却让沈安言怔住。
他呆愣愣地看了那老者许久,慢慢的,也从那老者的面上看出了几分不同。
虽然面容五官一模一样,但爷爷的左鬓有一颗黑痣,眼前这位老者没有,况且……若真是爷爷,不会一次两次地不认他。
沈安言渐渐松开了老者的手,眼底的委屈和难过也逐渐褪去。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又重新坐在了凳子上。
发呆……
而老者也没有再开口,拿起梳子为沈安言梳头,没一会儿,就替沈安言把头发弄好了。
等沈安言起身,他又为沈安言重新把衣服给整理了一下。
在对方为自已整理腰封时,沈安言的情绪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除了眼尾还带着几分红。
他忽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那老者便往后退了两步,恭敬行礼道:“回公子,老奴为一沈姓商户的家生子,后来那商户犯了大罪,老奴被差去服苦役,之后被赦免,充入将军府中为奴,并无姓名。”
奴隶,是不配有名字的。
他本来也该在将军府苟延残喘,只等有朝一日咽气后,然后随便一张破草席便卷了扔去乱葬岗。
却不料将军府的小姐忽然见了他,便将他差遣来这府上当管事。
起初在那商户人家中,他的确也学会了写字算账,在管家手底下做事,用的名字也不过是父母随便取的平安还是富贵之类的名儿。
但没多久,便遭主家连累,几十年的苦役,他早就忘记自已叫什么名字。
甚至当初都没想过自已还能活着回来。
沈安言垂眸道:“那便继续姓沈吧,自已取个名字。”
这话却让老者愣住了。
奴才的名字,向来是主子起的,从未听说过还能自已起名字。
“这……”
“怎么了?”
“没,”老者想了想,便道,“老奴已这把年纪,便是有名字也无用。”
沈安言却道:“墓碑上能用。”
老者再次怔住,瞳孔颤抖中,带着明显的难以置信。
他生来便是奴隶,活了这大半辈子,都是奴隶,想过最好的归宿,便是能在死前吃顿饱饭,从未想过还能有个墓碑。
“公子……”
沈安言只是看着他,并未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老者压下内心的感动与激动,垂眸片刻,便轻声道:“那……公子便唤老奴,沈玉峰。”
他年轻时读过一些书,一直觉得自已的名字不好听,便幻想着有朝一日娶妻生子后,为自已的儿子起一个好的名字。
只可惜,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自已的孩子。
沈安言的眼眶再次微红,但他这回却没让自已再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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