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两人又来买车,售货员更吃惊了。
她收了钱麻利地开了票据,笑吟吟道:“同志,你们这日子过得可真红火啊,前几天才买了车,今儿又来了,是不是家里要办喜事?”
喜事?
前世今生都没办过喜事,但亲眼看着身边人结婚的郴易风眉眼瞬间沁了一层霜,冷到刺人:“他是有喜事。”
这应该就是路琢买新自行车的真正原因。
售货员不晓得他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尴尬道:“那两位先生看看,县上的车子数量有限,一旦售出,概不退还,你们先检查好。”
两人这次选的是辆金红相间的车子,查看过并没问题后,就推着车自行车上了路。9本9作9品9由9
路上陆云柯也没自讨没趣问郴易风为什么不开心,他很清楚,郴易风这是想起了上辈子的往事。
两人骑着自行车走了一阵,等到下一个商铺时,郴易风就整理好了情绪,除了眸光更暗沉之外,看起来和平时也没不同。
他们按照计划购置了几套贴身的衣物,买了棉花被子,枕头,还有新的床单被套,等到返程的时候,两人的自行车上都绑满了东西。
陆云柯顺路又去询问经销社回复的时候,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突然变得极为不耐烦。
上次被陆云柯拜托后,这人还以为是遇到了能赚油水的供货商,但拿了东西给经销社的领导看了一眼,领导说瓶子里就是些防虫的药粉,估计掺了雄黄粉,纯粹是糊弄人的。
听领导这么说,经销社的员工就没了兴致。
后来又遇到个熟人,聊了几句后,他就再没了验证药粉效果的心,今天见了陆云柯,更是不掩鄙夷道:“你这小子又有什么事?没点眼力见儿,没看到我这里生意忙么,买不起东西就别打扰旁人。”
陆云柯见状皱了一下眉,伸手道:“那把药粉,还给我吧。”
“丢了!”
陆云柯不急不缓道:“真丢了,我就去写信,举报你。”
被举报可是会丢工作的。
经销社员工翻个白眼:“破事真多!行行行,给你,死穷鬼。”
他拉着脸从柜台里摸索一阵,将那瓶药粉原封不动的丢过来,要不是陆云柯动作迅捷地接住,药瓶就掉到地上摔碎了。
等陆云柯转身离开,没占到hela便宜的男人还啐了一口唾沫:“真是穷疯了,打秋风打到这里来了。”
“老孙头,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老孙头便和老主顾说道起来。
原来老孙头上一次那么热情,是以为陆云柯是镇上农药厂的工人,后来有相熟的人提醒,他才知道这小子居然是三水村的光棍汉。
三水村,那鬼地方谁不知道
穷的叮当响,地也不肥,连买化肥农药都是几家一起,一群人进了门斤斤计较半天,连一分钱都不舍得多掏,还就特么只买一袋化肥两瓶农药,甚至还有几次凑不够钱,要赊账。
在这种穷村里,连媳妇都讨不上的光棍汉有多穷可想而知。
这种穷鬼莫名其妙拿着药粉来谈合作,怕是想从经销社骗钱吧。
他老孙头多精明啊,可不会上这种当!
第61章 一亩灵田13
经销社员工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陆云柯走出门外时,还听到那人扯着嗓门对屋里的几个熟客说话。
“刚才那骗子,就是乔娟家那口子他爹帮衬的拖油瓶,没爹没妈,也没媳妇!呵,当初媒婆上门,乔娟还不乐意理睬我,嫁到那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一个女人家,就算当上了妇联主任又怎么样,过几年她就后悔去吧!”
那话明显就是说给陆云柯听的,连等在门外的郴易风都听得清清楚楚。
哪
怕是厌恶路琢的紧,听了这话郴易风还是瞬间站直,眼神也带上了戾气。
他环顾四周,眼看得周围路过的众人纷纷对路琢行注目礼。
一半怜悯一半嫌恶,不像是在打量一个活人,倒像是在评估对象的价值。
自始至终都淡漠的路琢拧着眉沉着脸,分明是被这话刺伤了。
郴易风一直在想,前世今生都表现的很珍视自己的路琢,为何会背着自己结婚,甚至从不觉得他的行为是背叛了自己。
他想了很久,这一刻猛地想明白了。
因为人情,因为世故。
路琢很穷,穷到挣扎一生也脱离不了他生存的环境,十里八乡都知道他这个光棍,甚至对他好的人都要被闲言碎语,本就自卑的路琢为了维护自己本就落入尘埃的自尊心,便要顺从世俗的眼光,做最世俗的人。
他得娶妻,他得生子。
他得还债。
他得隐藏自己的弱点,连天生的口吃都不能暴露。
活得太累,但他首先得活下去。
所以那个人才觉得将自己爱着的人拉入泥淖,将郴易风的自尊踩碎到尘埃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察觉自己居然在用路琢的思维思考,走向陆云柯的郴易风猛地止住了脚步。
可凭什么啊!
他没再看那群人,只是偏移目光,看向天空尽头洁白的云朵。
就在这时,陆云柯走到了他的面前,询问道:“你说,我们自制农药,经过药监局,认证,是不是,能挂牌营业?”
现在市场开放了,各种行业百花齐放,各种新事物层出不群,那他们尝试卖农药赚钱,是不是也能行?
看着他豁然开朗的模样,正绞尽脑汁思考回家怎么给他做午饭的郴易风气结:“你一直在想这个?”
“是啊,得赚钱,还债。你觉得,我在想什么?”陆云柯好奇道。
“你……算了。”郴易风无语。
郴易风不知第几次怀疑自己上一世的记忆——路琢不是该敏[gǎn]又自卑么,眼前这个被金钱遮蔽了耳目的人,真的是路二狗那个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渣渣?
陆云柯回到村里,拎了一瓶酒,两斤鸡蛋,带着被供销社嫌弃的药粉又去找了章平。
章平一直没打断,听他结结巴巴说完后才问:“你说的这个自己配的农药,真的有用?”
章平的年纪只比路琢的爷爷小几岁,可村里讲究辈分,路家辈分大,所以章平和路琢他爸算是同辈。
路琢就叫老爷子是老叔。
“有用,叔,以前村里,用烟叶防蜜。”
蚜虫嗜蜜,所以在本地方言中蚜虫也叫蜜虫子。
听了路琢的话,章平思索一阵,又翻开日历看了看。
以前村里会拿烟叶子和水配防蚜虫的药水,可现在烟叶子越来越贵,人都抽不起,那法子自然就被淘汰了。
农村防蚜虫的法子不少,种韭菜也有作用,不过么,韭菜得人精心伺候,不好种,种韭菜的法子只能在菜园子里用,村人也试过别的土法子,可都没农药来得效果好。
村长抽了一口旱烟:“二狗,你的这法子,是谁跟你说的?”
他从没听过草药能防虫,第一反应是路琢是不是被外头卖假药的人骗了。
“我爸吃药时,买了书,我拿着书上山,找的药草,配的。防虫草,还长在,我院子里,您跟我去看看,效果。”
章平拢了拢衣服站起来:“这样啊,你爷你爸都是文化人,我们大字不识,也看不懂,要是书上有这法子,说不定能成,我去和你在你园子里看看。”
等到路琢的菜园子里瞅了两眼,章平看到连苍蝇都不落一只的菜园子,便有些信了。
他思索一阵:“你说的这个药,要怎么配?我先在我家地里试试,有效果再给乡亲们说说,让他们少买些农药,在你这买点草药用,也省些钱。你定个合适的价格,可别吃亏,好好攒点钱,过些日子就娶个媳妇儿。”
章平以前对路琢也挺关照,但路琢从不为以后考虑,章平多少有些失望。
而今看路琢终于想明白要好好过日子,开了窍不说,还给自己送了麦乳精、鸡蛋和酒,章平觉得这些年的照拂到底没白费,便打算也替路琢坐回主,给他找个媒人说道一下。
“叔,还要麻烦你。”
陆云柯自己倒没把娶媳妇的事情往心里去,和村长一起配好药,路琢扛着药箱打完了章平老两口伺候的两亩自留地,就等着过些日子出效果。
眨眼间,端午就到了。
下午村里人早早下了工,做起了防虫过节的准备。
天气越发热了,郴易风之前进城扯的布料也做好了春夏换洗的衣服,还纳了两双合脚的布鞋,他现在身体彻底恢复,精气神儿都回来了,穿着里外都崭新的衣服走过时,立刻吸引住了村头巷尾的大姑娘小媳妇儿。
同行的四个却知青离他远远的,生怕郴易风想起来就让他们几个还驴车。
刘家的男人们还没从地上回来,刘小兰和嫂子正在淘米做饭,她嫂子往外瞥了一眼,就对着小姑子挤眼睛:“小兰,快瞧瞧,多俊的小伙子,不知什么样的城里姑娘才能配得上郴知青!”
刘小兰在刘家挺受宠,也不用下地干活,她两个嫂子心里早就不舒服了。
听说刘家老两口要把女儿嫁人,瞅上的还是郴知青,刘家大儿媳妇一打量郴易风那疏离的态度,就知道这事儿是自家公婆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就等着看小姑子的笑话。
刘小兰却没听出自己嫂子的嘲讽,远远看到俊秀的郴易风,她就羞红了脸,摸出一颗早就煮好的鸡蛋,握在手心里,刘小兰蹦蹦跳跳出去:“嫂子,我去迎爹娘和哥哥他们。”
看刘小兰走向郴易风,把活都丢给了自己,刘家大儿媳妇把擀面杖丢开,脸便拉得老长:“我呸,小丫头片子又思春了,不害臊!”
她也不忙活了,趁着去邻居家借簸箕的功夫,隔着门窗指指远处的刘小兰和郴易风。
“你看我小姑那轻浮相!生怕嫁不出去,之前偷着勾引路二狗呢,还以为我不知道,也就我公公婆婆和我家男人他们被瞒着。”
邻居的中年媳妇啧啧道:“谁叫你小姑子长得好看,不像我们,只能在地里忙活,脸晒得和树皮一样,自家男人都嫌弃!也就她那个白生生的脸蛋,才有男人能看上呗。”
刘家人这么宝贝刘小兰,就是为了把女儿养好嫁给城里的工人。
刘老大家闻言脸拉得更长,敢情她长得不如小姑子,就得一直留在村里呗。
“长得好看?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你看路二狗,长得倒是亮眼,可谁愿意嫁给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丫头片子当时和二狗眉来眼去,村里不知多少人在看我们家的笑话。”
“那是,小姑娘家家的,啧啧!”
刘老大家的拍着大腿道:“现在她又没了斤两,去勾搭知青。我公婆可打算要两千彩礼,好给家里的老三老四娶媳妇,他们哥俩年纪也不小了,媒婆上门一直没合适的。要是这丫头片子不检点,被搞大了肚子,去哪里问人要那么多的彩礼去?”
邻居媳妇眼珠子一翻。
“你还担心彩礼,要是你家小姑子真能勾搭上郴知青,你们以后都能当城里人!你没听到寄住在我家的小陈他们说啊,说郴知青的爷爷在外国,可是个有钱人,钱多的我们庄稼人不敢想象,是那个什么……比地主老财还招人恨的叫啥来着?”
“资本家!”
“对对对,就是资本家,有钱的很吶。人爷爷和娘都是外国的资本家,打地主一回都没打着他们,你们家小兰要是真的能攀上郴知青,那可就是城里人,不就发达喽!”
“那个郴易风家,真的那么厉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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