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轻轻退开后窗,跃了出去,他所处这个院子颇为僻静,后面只有一个小院子,院墙之外便是山林,但见林木摇动,不晓得是风吹的,还是有人纵跃造成的。
这时听到有人在敲房门,江朔一翻身回到屋内,轻轻掩上后窗,打开房门,见是睿息和卢玉铉。
江朔忙将两人让入屋内,卢玉铉叉手道:“少主,我和睿息长老觉得今天这崆峒三圣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古怪。”
睿息道:“不错,司马青云侃侃而谈,诸葛清虚和铁筝道元却一言不发,确实是有些怪异。”
江朔耳听得屋上瓦片轻响,问卢玉铉道:“屋上是我们的人?”
卢玉铉道:“是曜郎,我让他在屋上望风,怀瑾和程郎在院外,以防崆峒派的人捣鬼。”
江朔点点头,拿出那张小纸条给睿息、卢玉铉二人看。
二人看了,又互相望了一眼。
卢玉铉问道:“少主,这是谁给你的?”
江朔一指后窗道:“有高人从后窗扔进来的。”
卢玉铉走到窗边,轻轻掀开窗扇,向往张望,江朔道:“不用看了,早走了。”
睿息问江朔:“少主,你知道送纸条的是何人?”
江朔摇摇头道:“只知道他轻功甚是了得。”
江朔此刻的内功已极其深湛,更兼有二龙内丹的加持,尤其耳聪目明,而这个扔纸团的人竟然来去都不为江朔所知,轻功实在了得。
卢玉铉道:“这‘有鬼’两字语焉不详,也可能是敌人的扰乱之策。”
睿息问道:“此留条之人不现身,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朔道:“任他是敌是友,我们只管自行其是。”
卢玉铉问江朔:“少主,我们此行本是为了找到睿息长老,一起去西海采药的,没想要和飞鸿子正面冲突。不想被这崆峒三圣裹胁,少主你答应助他们和飞鸿子对战,这可如何是好?”
江朔看了一眼睿息,睿息道:“卢郎已经把此前的事情约略和我说了。”
江朔道:“卢郎,我们此行确实本来想着找到睿息长老就走,但被三圣这样一闹,我想不如将计就计,一举解决这个问题,岂不是更好?”
卢玉铉和睿息对望一眼,这位江少主到底是年轻气盛,他已知对方有问题,却仍然不管不顾,想要顺势铲除魔教。
江朔见他们心有疑虑,道:“卢郎、睿息长老,不是我冲动行事,我的想法是崆峒三圣再怎么样总不能把崆峒山拱手送人吧?总是想要赶走魔教,保住自己的祖宗基业的,无非是想要利用我们罢了。”
睿息摇头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司马青云对于三日后的对战语焉不详,恐怕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事没告诉我们。”
卢玉铉道:“现在被请了来,总也不能不告而别,要这样的话,我们漕帮将来在中原可就不要混了。”
睿息叹道:“说的也是,此刻江少主其实已是势成骑虎,只能向前,难以抽身而退了。”
江朔道:“与其担心退路,不如想想崆峒派为何行事如此古怪,以及三日后的对战,飞鸿子会有哪些强援?”
二人闻言都是默然,崆峒派的事情固然古怪,飞鸿子和乙亥阿波可谓在中原四处树敌,非但为名门正派所弃,更是把安禄山都得罪了,哪里有什么朋友会来助拳呢?
就在这时,后窗忽地又一次掀开,打入第二枚纸团,这次江朔却不接纸团,侧身避开,径直向着窗边冲去,他到窗边时窗扇尚未完全合上,江朔施展穿星步的身法,一个虎跃从缝隙间窜出,落在地上就地一翻,起身再看,又哪里有人?
他急趋几步飞身上了院墙,向外望去,却见院墙外有一道石沟,用于阻断山林和排水,此刻石间溪水潺潺,发出汩汩之声,却哪里有人影?
江朔不禁站在墙上发愣,他自然不信这是精怪所为,但世上能有此轻功的人除了独孤问就是北溟子了,若是他二人,却为何不肯现身?还有一个独孤湘,但湘儿的轻功应该还没有到达如此境界。
这时传来呼哨之声,江朔知道是漕帮中互相联络的暗号,忙嘬口回应,飞身回到院中,却见王栖曜也落到院中,他此前奉卢玉铉之命,在屋顶上望风,对江朔道:“少主,怎么是你。”
江朔忙问他:“曜郎,你可见到什么人从后院出去?”
王栖曜疑惑道:“没有啊,我只见一人忽然出现在院墙之上,这才发出讯号,不想却是少主你。”
江朔心道,此人轻功如此了得,连我都追不上,以曜郎的功夫又如何能发现得了呢?
卢玉铉在屋内重新挑起窗扇道:“曜郎,你上房去,专盯着后院,机警着点。”
王栖曜应声上房后,卢玉铉悄声问江朔:“少主,会不会是怀仁可汗?”睿息不知道回纥人跟着江朔他们前来之事,卢玉铉悄声问江朔,看来他对睿息仍然有所保留。
江朔摇头道:“一者汗王与我们有约,没必要搞得如此神秘,二者只以轻功论,汗王恐怕还做不到如此来无影去无踪。”
卢玉铉点点头,将江朔让回屋内,重又合上窗户,拿出一个纸条递给江朔,方才扔进来的果然还是一个搓成团的字条,江朔定睛一看,上面仍是两个字:“吐蕃”!
江朔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卢玉铉道:“想来那高手在外面偷听到了我们说话,这是提醒我们,飞鸿子的帮手可能来自吐蕃。”
江朔道:“这位前辈的功夫实是有有如鬼神,非但来去无影,他去而复返偷听我们说话这么久,我们居然都没有发现。”
江朔见此人功夫如此了得,想必是以为武林耆宿,因此以“前辈”相称。
睿息道:“不过如此看来此人是友非敌了,我们倒是可以稍微放心一些了。”
江朔和卢玉铉一起点头,江朔道:“现在也想不明白,不如就静观其变吧,今日忙了一天,众家弟兄也早点休息吧。”
卢玉铉道:“少主,对于崆峒派不可不防啊。”
江朔道:“他们如要害我们,何必迎入问道宫再动手?我看所有谜团还是要等到三日后的武林大会,在此之前,崆峒应该不会做什么对我们不利之事。”
睿息笑道:“江少主说的不错,如此说来咱们就该睡睡,明日该吃吃,养精蓄锐等着三日后见真章。”
睿息、卢玉铉告辞离去,不一会儿听到屋瓦响动,那是王栖曜也离开了。
江朔把两张纸条并排在案上,又拿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像从中发现什么,看了半天仍不得要领,叹了一口气,将两张纸条就着灯烛点燃了,向空中一扬,化作两道黑灰飘散开来。
既然琢磨不透索性不想了,江朔吹熄灯烛安卧榻上便睡。
他这一觉睡得竟然颇为安稳,一觉到了天明,有神拳门的弟子来服侍他洗漱,睿息、卢玉铉等人纷纷前来拜见,睿息冒充谢延昌,对江朔也是以“少主”相称。
看来昨夜卢玉铉与众人通过气了,程千里难得没有问东问西,规规矩矩没说一句话。
少顷,又有人送上朝食,众人都望着江朔,江朔笑道:“既然在此做客,那便客随主便,大家一起用饭吧。”说着端起碗来就吃。
众人也都是豪侠,见江朔如此,也都端起碗来,昨夜他们就没用晡食,此刻见崆峒派所备颇丰,当即也不客气,全无顾忌的大吃起来。
用完饭,江朔和睿息、卢玉铉一商量,决定反客为主,去拜见崆峒三圣,看他们可还有什么新的说辞。
问明了神拳门的弟子,知道三圣正在问道宫大殿,众人便要动身前往,神拳门的弟子忙在前引路。
江朔随着神拳门弟子,在各处院落中穿梭前行,昨夜夜深,看不清楚,今日再看问道宫内的各处宅子似乎和习习山庄颇为相似,难怪要神拳门弟子引路,他们在宅内绕路而行恐怕是按着奇门遁甲的法门在走。
睿息低声对卢玉铉道:“昨夜还好没有贸然行事,若当时要离开问道宫进入树林,只怕也有这样的迷魂阵,一旦进入树林就轻易出不来了。”
卢玉铉点头低回道:“一直听闻诸葛家的阵法机关厉害,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来来回回走了一柱香的功夫,这才进入问道宫中,这问道宫神拳门十分特别,别家武林门派一早起来做晨课练功,或是练炁、或是练些腿脚功夫,这神拳门的早课却是念四书五经。
只见问道宫大殿之内放满了蒲团,数百弟子聚在一处,咿咿呀呀地正在诵读论语。
程千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对那领路的神拳门弟子道:“乖乖,怎么进了私塾了?贵派是准备弃武从文,要考状元吗?”
程千里甚为无礼,那弟子却丝毫不怒,道:“我派既为儒教孔门弟子,每日晨课学习儒家经典自然是分所应当的,且为侠者不可以不知义,不可以不明道,一个人武功再高,若不行正道,为害岂不更甚?”
江朔忽然想到当年在习习山庄,独孤湘每日也要学文,看来葛庄主也是按照诸葛家的规矩在教她文武双修之道,进而又想到若葛庄主知道湘儿闯了这样的大祸,不知要怎么责罚她了。
他还在胡思乱想直接,却听身后一人高声叫骂道:“汉人好生无聊,武人便该练武,在这里假模假式的摇头晃脑,好不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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