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阳光斜照在海面上,粼粼波光间一艘船正试图靠岸,这是一艘南方海域经常可以看到的两桅帆船,巨大的腹部让这类船有着惊人的运载能力,不过度也因此而变得很慢。
船要停靠的港口并不是纳加小镇,这里离纳加有万里之遥。
从法克南部的维特港出,中途经过了六个国家十五个港口,历时两个半月,这艘船才到达这最终的目的地。
漫长的旅行让大部分人看上去异常虚弱,看到港口,很多人甚至欢呼了起来。
说是港口,却异常破败,只有一条延伸出百多米的木质船桥,这就是港口唯一的码头,码头边上有一排木板搭成的简陋平房,边上的沙地上胡乱地堆着货物,似乎这里根本就没有仓库。
整个港口除了几株棕榈和一些剑麻,就再也看不到植物的影子,更远的地方比港口还要荒僻,一眼望去全都是黄色的沙土和赤褐色的岩石。
这里是茫茫无际的戈壁,是更加茫茫无际的沙漠的边缘。
在一片吆喝声中,船终于靠上了码头,粗硕的绳索从船上抛了下来,水手沿着绳索爬了下来,然后将绳索牢牢地拴在了码头边上的木桩上。
“到地方了,全都给我下船,别忘了带上你们的行李。”船长是一个满脸落腮胡子的家伙,相貌和举止同样粗鲁,心肠却不错。
当大部分的人都已经下了船的时候,船尾的特别船舱的门打开了,三个全身包裹在防风斗篷之中的人走了出来。
看到这三个人,那个船长连忙收敛起他的慵懒和粗鲁,整了整衣服走了过来:“男爵大人,我只能服侍您到这里,之后的旅途就帮不上忙了,祝您一帆风顺。”
被称作为男爵的人,正是卜哥。
虽然名义上他现在成了外交官,比纳加镇的镇长听上去要风光许多,不过知情的人都明白,这是变相的流放。
他所搭乘的这艘船,其实是镇上一伙走私贩子的船,船上除了乘客,还夹带着许多货物。
卜哥虽然被变相流放,但是这些走私贩子并不知道,再加上过去的一年之中,卜哥已经在这些人的心中树立起了威信,一路之上那个船长,自然是将他当作祖宗一般供着。
随着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水手将一辆由四匹马拉的轻便马车,从船舱下赶了上来。
拉车的四匹马,其中的一匹是卜哥原来的那匹,另外三匹是出前,让车马行老板德罗帮忙从军队里面物色而来,同样也是受了伤、血统纯正的安塔雷马。
两个多月的旅行,让这四匹马显得有些精神萎靡。
用吊钩将四匹马连同马车一起送到了码头上,卜哥离船之前,随手将一块宝石扔到了船长的手里:“回去的时候,我仍旧会坐你的船。”
看着那个船长不停地挥帽鞠躬,卜哥上了马车,他坐在后面的座位上,这原本是挂斗的位置被拆掉了,增加了这个能够坐下两个人的并排座位。
和巴米尔坐在一起,显得有些拥挤,巴米尔的块头太大了,卜哥这时有些庆幸自己是个小个子,还能挤得下。
车夫当然是托尔,那场决斗结束之后,托尔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是以前剧团里面的那个充满表现欲,整天梦想着成为骑士的楞头青,也不再是那个充满了仇恨,一心想要和别人同归于尽的复仇者。
现在的他,脸上总是带着傻呵呵的笑容,又是个聋子,根本不引人注目。
托尔的耳聋并不是无法治疗,只是他自己不愿意,他甚至不打算学习手语除了卜哥,别人根本没有办法和他交流,甚至连坎妮也不行,他有意将自己封闭在一个没有声音的世界之中。
三个人并没有在港口小镇停留,而是穿镇而过,在船上的时候,卜哥就已经问清楚了很多事情,这里根本就没有旅店,那些房子全都是贸易商行。
翻过一道山坡,前面果然可以看到一片营地。
三个人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了下来。
“我看着东西,顺便负责生火。”巴米尔一跳下马车就说道,他给自己找了一件最轻松的工作。
卜哥冷着脸,不过他也无话可说,他不能够享受别人的服侍,这是该死的戒律严格规定的。
从车座底下的空格拎出两个皮质的口袋,口袋很大,能够装下一个成年人。
绕着营地转了一圈,卜哥总算找到了船长所说的货栈。
虽说叫货栈,其实是一个用木桩和木板条围起来的营地,里面有七八个栏圈,养着牛羊马匹之类的牲口。
营地的一头是屠宰场,到处飞舞着嗡嗡蚊蝇,空气中散着任何一个屠宰场都会有的腥臭味道。营地的另一头是出售各种补给品的摊子,货物全都露天散放着。
卜哥对那些补给品并不感兴趣,他走到栏圈边上指了指最壮实的两头牛,对负责屠宰的伙计道:“帮我把它们宰了,我不要皮,你们自己留着吧,肉按照部位分开,内脏给我处理干净,绞成肉泥和血拌在一起。”
“你打算干什么用?”负责屠宰的伙计是个胖子,越听越感到奇怪,从来没有听说过,内脏有什么用,更别说是血了。
卜哥并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旁边栏圈里面的羊,那全都是三角地特有的黑山羊,他指了指里面还有的十几头羊:“这些也帮我同样处理。”
没有多做解释,卜哥掏出了钱袋,随手抓了一把洒了出去,只见满地是黄澄澄亮闪闪的金币。
负责屠宰的胖子,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一边在地上捡,一边还时不时地扫上几眼卜哥的钱袋。幸好他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敢到这里来的人肯定不简单,不是亡命之徒,就是有实力有背景的人物。
胖子做事倒也俐落,只见他随口喊了一声,旁边的帐篷就窜出几个人来,这些人身材矮小皮肤黝黑,几乎**,只是腰际围着一圈布条。
卜哥猜测这些可能是奴隶,在法克绝对看不到奴隶,但是在这里,奴隶交易却是公开而且合法的。
这些人做事非常熟练,不管是宰牛杀羊、分割肉块还是剔除骨头,用的全都是同一把刀,一把弯而且薄的小刀,刀在他们的手里飞舞,卜哥居然感觉到闪烁跳跃的刀光之中带着一种异样的美感。
肉被一片一片整整齐齐的铺开放在案板上,切开的部位看上去就像是大理石一样漂亮,不管是肉质本身,还是这些人的刀工,都无懈可击。
卜哥抖开一个皮口袋,将这些食材放了进去。离开法克的时候,这个袋子是装满了的,两个半月的旅行,让口袋变得空空如也,早就想补充了。
两头牛、十几只羊,只用一个口袋应该装不下,那个胖子在旁边看笑话,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个口袋就像是无底洞一般,不管怎么塞都是扁扁的。
越看,他越感到心跳,他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冲动,眼前这位明显不是普通人物。
拎着两个口袋回到自己的营地,卜哥看到一堆篝火已经点了起来,也不知道巴米尔是从哪里弄来的木材。托尔则傻呵呵地坐在一旁。
“去把马喂了。”卜哥将一个皮袋扔到了托尔的脚边。
虽然是个聋子,托尔却可以听见卜哥说话,不过他也只能听到卜哥说的话。
看着托尔朝着那四匹马走去,卜哥随手将一块油亮的青黑色石板扔在篝火堆里,然后将一副透明的手套戴在手上,活动了一下,手指灵活得像是能够跳舞一般。
取了几块肥腻的牛眼肉,卜哥的手指在那无比新鲜的食材上轻轻地按抹一遍,也没有见他怎么动手,盐和腌制料已经均匀地涂抹其上。
这是他在两个半月漫长无聊的旅途中,无意间的现。
只要戴上那双大师手套,他的手立刻就变成了一双无所不能的巧手,不但能够打开最复杂的锁,能够偷到最谨慎的人的钱袋,还可以让他做到许多事情。只要脑子里面有这方面的知识,他的手就可以做到。
一路上只要停靠港口,他都会下船去买几本菜谱回来,他的记忆力非常好,枯燥的旅行有足够多的时间让他记住那些菜谱。
偶尔试做了一下,他的厨艺虽然称不上大师水准,但是比起芭瓦德维伯爵为海滨别墅群聘请的其他厨师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从那之后,三个人的伙食都是他亲手在做,味道比起船上的厨师来,实在高明得太多了。
趁着食材还没有腌透,石板也未曾烧热,卜哥悠然地躺了一会儿,看着托尔喂马。
“但愿没有人注意我们的马吃些什么。”卜哥叹道:“别的马吃的是青草或者豆子,我们的马却饮血吃肉。”
“没有办法,血饲的生物全都是这样。”巴米尔并不是很在意,血饲虽然是邪术,却是从教廷流传出来的邪术,因为这个原因,教廷对此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远处的那四匹马,喂了血食之后,原本萎靡不振的它们明显变得有些不同了,身体膨胀了一圈,肌肉一块块高高鼓起,腹部和脸颊浮现出一条条清晰的血管,眼睛更是变得血红。
“在这片土地,有一匹好马非常重要,你很快就会明白的。”巴米尔同样也在看着那四匹马,但是眼神之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你来过这个地方?”卜哥虽然是在询问,语气却显得异常肯定。从踏上这片土地之时,他就感觉到巴米尔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我曾经在蓬皮住过一段时间。”巴米尔彷佛在回忆些什么:“那是比较靠北面的一个地方,属于塔奇人的势力范围。这个话题很长,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那么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带上马车?”卜哥一直对这感到奇怪,坐马车是巴米尔的坚持。
轻便马车的度和骑马狂奔差不多,不过要受到路面的限制。鲁普奈尔周围全都是宽敞平整的大道,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到了这种路面坑洼,颠簸不平的地方,稍微跑得快一些,就可能会翻车。
“进了沙漠你就会知道,我的提议多么有价值。”巴米尔说道:“我曾经被人追着跑了三天三夜,马被累死了,人也累了个半死,那时候有这样一辆轻便马车就好了,我有预感,这一次我们还是要逃命。”
卜哥默然地看着那几匹异常剽悍的马,他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他,那是一个只有敌人没有朋友的地方,不但要防备敌人的刀剑,更要提防“战友”从背后刺来的匕。
“你刚才提到的蓬皮,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卜哥问道。
巴米尔仰头看着天空,再一次陷入了回忆之中,好一会儿才说道:“蓬皮是一个好地方,你知道,我是一个喜欢享受的人,我只希望能够自由自在地活着,睡醒之后有人把食物端到我的面前,想要出去走走的话,有人替我准备好衣服,想喝酒的时候,旁边能够有人陪着
“呵呵,这就是我一直希望拥有的生活,在蓬皮的那段日子,我一度认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堂”
巴米尔没有继续说下去,卜哥也不敢多问,他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话题。
石板已经烧热了,卜哥将浸渍了盐和调料的牛眼肉,轻轻地放了上去,随着一阵“嗤嗤”声,丰厚的油脂流淌出来,在石板的煎烤之下化为浓郁的香气。
“我要三分熟,酱汁要浓浓厚厚的那种,给我多放胡椒。”卜哥的魔宠兔子大叫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这家伙一直在呼呼大睡,闻到烤牛排的香味这才醒来。
卜哥看着那只兔子微微愣,他现在才想起,正常的兔子似乎是素食动物,这家伙却是吃肉的,而且这家伙的眼睛似乎也是红的,会不会也和血饲有关?
第二天黎明,随着一阵嘈杂的吆喝声,营地变得热闹起来。
到处可以看到有人在收帐篷,将东西搬上大车。
手脚快的队伍已经上路了,手脚慢的也并不感到慌张,早走早到,晚走晚到,不管是谁到了前面的宿营地,都会停下来休息。
行走荒漠的商队就是这样,队伍其实颇为松散,整个商队由众多独立的小商队组成,互相之间并没有统属,之所以走在一起,图的只不过是一个声势罢了,这么大群人一起行动,没有哪个沙民部落敢抢劫。
卜哥他们三个,可以说是当中最小的一个商队,除了一辆轻便马车什么都没有,卜哥比另外两人,只多了一把佩剑,用麻布紧紧包裹着。托尔的座位旁塞着一张卷起来的地毯,座位靠背后面挂着一个紫铜水壶,这就是全部行李。
虽然已经是深秋,行走在这片荒漠中仍旧酷热难当,三个人不停地喝着水,那个水壶只有巴掌大小,圆圆扁扁的,但是里面却似乎装着永远都倒不尽的清水。
这三个人并不想引人注目,不过他们也没有打算刻意低调,三个人一辆马车,在这个商队之中不管怎么说,都显得有些异样。
一路之上,他们三个也不和任何人答话,托尔根本就是一个聋子,除了卜哥的话,他什么都听不到;巴米尔干脆蒙头打瞌睡,这是他打漫漫长路的唯一办法;卜哥则拿着一把小刀在雕木头,他雕的是一片树叶,一片和真的树叶一模一样的树叶,他想试试大师手套还有什么潜力可以挖掘。
卜哥隐约感觉到,大师手套并非像巴米尔当初说的那样简单,这双手套的用途似乎是让人跳过大量的练习,直接做到手、眼和大脑的绝对配合。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双手套不但可以用于手艺,或许还可以杀人,细雨四式里面就有许多手上的技巧。
三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有队人马朝这边而来。这些人明显是某个商队的护卫,用的武器五花八门,不过并不是冲着卜哥一行而来,而是一个接着一个商队询问过去。
为的人嘴里倒是很客气,拦下一个商队就先打招呼:“抱歉,我们也是为了一路能够平安,谁都不希望队伍里面藏着沙民的眼线吧,请你们说一下,你们是哪个商行的,要去哪里?带的都是些什么货物?”
商队里面也有人多势众的,雇佣护卫多的有数十人,看到这样的商行,那队人就客气多了,也不询问直接放过,也有的商行虽然护卫没有几个,但是牌子极响,那队人看到之后也没敢搜查,客客气气的放行。
一个商队接着一个商队,很快就轮到卜哥这辆马车。
在整个大商队之中,卜哥三人显得非常不起眼,但是撇开其他商队,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之后,又会现他们是那样的扎眼。
被拦下来已经让卜哥非常不爽,更别说是那番询问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巴米尔,巴米尔仍旧在打瞌睡,似乎根本没有将这当回事。
“你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吗?”卜哥问道,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可能有一批比较昂贵的货物,货主不希望出什么意外,所以不惜得罪人,想要清理商队,这种事情经常生。”巴米尔嘟囔着说道。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卜哥问道。
“要么再停留一天,和下一批商队一起出,要么把这些家伙全都收拾了,这片土地的规则是拳头大的人说了算。”巴米尔仍旧闭目养神,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虽然两个人说的是法克语,四周那些跑商路的人,却大多听得懂,在这些人里面像卜哥这样精通七八国语言的人多得是。
拦路的护卫之中也有人听懂了两个人的对答,顿时一片刀剑出鞘,弓弦绷紧的声音响起。
杀气。
卜哥原本无神的双眼突然间变得明亮起来,他感受到对面传来的杀气。
刀光闪烁,箭雨齐飞,两边的反应都够快,不管是卜哥、托尔还是那些商队护卫,都是把杀人不当作一回事的人物。
一蓬蓬血雾骤然绽放,赤红的血浪在人群之中翻滚着,比卜哥稍微慢了一点,托尔也出手了,他的那件防风斗篷底下是一件赤红的战甲,是当初决斗后获得的战利品。
虽然比卜哥得到的那件湛蓝之海逊色许多,却也是极珍贵的护甲,更别说托尔手里的那根名为“血浪”的长矛了。
虽然是长矛,但是挥舞起来却更像是一把战斧,矛尖荡起的层层血浪,就像战斧的锋刃,巨大而又可怕。
战斗只持续了十几秒中,人多势众的一方却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卜哥看着周围的那些商队,大多数人都显得无动于衷,就像是看了一场平常的热闹一般,既没有表示畏惧,也没有表示厌恶。
卜哥看着满地的血迹和尸体,多少有些不太舒服,这些人可不像双头龙,和他们三个人根本谈不上什么仇恨。
“过一段时间,你就不会在意了,这块荒漠就是如此,这里没有法律,也没有公理,实力决定一切。”巴米尔挥了挥手,地上的尸体被他用意念移动到了路边。
“那普通人岂不是没有活路?”卜哥问道。
“也不一定,有钱可以聘请高手作保镖,也可以加入某个商行,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生存的方式。”巴米尔看了一眼四周围观的那些人,这些都是证明。
“走吧,把事情彻底了结。”巴米尔坐到了车夫位置,他赶着马车缓缓而行,托尔扛着长矛在后面跟随。
那些护卫所属的商行早就得到了消息,商行领队是个满脸风尘皮肤黝黑的老头,显然是常年行走在这条商路之上的人物,看到巴米尔驾着马车过来,面如土色迎了上去。
“老朽是格罗尼。布瓦尔,是这家商行的管事,属于康斯坦丁家族。”
老头一见面先报家门。
卜哥的脑子里面顿时跳出了一连串的讯息:康斯坦丁家族,尼斯城邦排名第三的家族,千年豪门,商业巨头。
卜哥转头问巴米尔:“按照惯例,这件事应该怎么了结?”
巴米尔看了一眼对面的老头,摆了摆手:“你们从商队之中退出去,等下一批再走吧。”
那个老头鞠着躬离开,他知道,这已经是看在康斯坦丁家族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了。
十几辆马车从队伍之中走了出去,停靠在一旁,这些马车全都窗帘紧闭。
巴米尔凑到卜哥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如果我猜测的没错,那些马车里面装着的肯定是一个个美女——漂亮的女奴是最抢手的货物。”
这个满脸落腮胡子的粗鲁魔法师,此刻的神情真是说不出的猥琐。
一条夹杂着泥沙的浑浊河流,在荒漠间穿行着。
商队一直都沿着河而行,没有这条河提供人和马的饮水,谁都别想在这片茫茫无际的荒漠之中旅行。
商队走得很慢,一个小时最多也就走五六公里,凌晨四点就要出,为的就是趁着早晨温度比较低的时候多赶一些路,十点之后商队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连呼吸都感到费力。
继续上路要到四点之后,那时候太阳渐渐落山了,在天色彻底变黑之前,还能够走四五个小时。
这样一天下来,差不多只能走五十公里左右,也正因为如此,这片荒漠之中每隔五十公里就有一块营地,正好让人过夜。
之前已经走了整整四天,一路之上还算平静,至少没有遇到土匪或者盗贼之类的。
当夜色渐浓,商队终于开进了一座营地,和之前的那几座营地一样,这里地势险要,两边是高耸的山梁,只有这里被河水冲开了一道沟壑,营地就像是一座关隘,将出入的路径紧紧封锁住了。
一进营地,感觉就和以往不同。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些,绝对不止一个商队,还有很多明显不属于商队的人。
卜哥的马车远远地就停了下来。里面实在太过拥挤,继续往里走的话,只会被陷住。耳边听到的尽是嘈杂之声,很多人在争吵,争吵的话题大多是要不要继续前进。
“前面好像有大麻烦了。”巴米尔指了指远处一群人。
那群人看上去像是士兵,戴着一样的盆式头盔,穿着一样的前襟胸甲,腰际也佩戴着一样的长刺剑。
“他们就是我曾经告诉过你的雇佣军。”巴米尔说道,他一把揪住兔子的耳朵,把那只兔子拎了起来:“现在是你出力的时候了,你不是很擅长偷听和窥探吗?快去四处打探一下到底生了什么事。”
兔子被一把扔了出去,它在半空中转了个身,朝着巴米尔挥了挥拳头表示抗议,不过一落到地上之后,就像一阵清风般,跑得不见踪影。
卜哥知道雇佣兵,在法克组建雇佣军团是非法的,但是在北方的很多国家,雇佣军团却非常盛行。
和他所熟悉的莫姆手下的那些士兵比起来,这些雇佣兵明显剽悍得多,他们大多脸色黝黑,皮肤粗糙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凌乱的胡子似乎在告诉别人,这些雇佣兵有多么粗野。
突然间卜哥又看到了另外一群人,这些人同样异常剽悍,甚至比之前看到的那些雇佣兵更加剽悍,不过他们身上的杀气没有雇佣兵那样浓,从穿着和手里的武器看来,他们和雇佣兵也有些不同,反倒是更像商队的护卫。
“这些人呢?”卜哥问道。
“应该是佣兵吧。”巴米尔看了一眼之后说道。
“雇佣兵和佣兵有什么区别?”卜哥低声问道。
“完全是两回事,雇佣兵可以看作是没有国籍的士兵,他们为所属的雇佣军团作战,雇佣军团是军事组织,只不过他们打仗为的是钱,而不是为了获得晋升,很多国家雇佣他们做一些军队不愿意做的事情,比如到这种鬼地方来打仗,或者守卫一座非常遥远的要塞,反正全都是苦差事。
“佣兵就不一样了,佣兵团的规模要小得多,而且是民间组织,大部分佣兵不愿意卷入战争,他们更愿意接一些消灭盗匪、探险或者保镖的工作,有的时候也会去捕猎魔兽。”
闲得无聊,卜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打算四处转转。
整个营地都被堵塞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想出的办法,居然将一块块的木板架在大车上走来走去,一些货主干脆堂而皇之地卖起东西来。
营地成了一个巨大的集市。
卜哥走过各种地方,但是这样的集市却也是第一次看到。
出售的货物之中最多的就是皮革,特别是羊皮,都是以整车的数量在卖,价钱便宜得让卜哥感到咋舌。
除此之外就以金银器皿为多,这些金银器皿形状非常奇特,充满了异国的风味,卜哥早就听说过,这片广阔的荒漠以及更东边的那块沙漠虽是寸草不生的绝地,却盛产金银和宝石,一望无际的沙子底下藏着数不尽的财富。
现在看来确实是真的。
“想要往前去的各位,前面的路充满了危机,不过也充满了机遇,而我恰恰能让你们把握住这个机遇,我这里有奥克利山北麓最著名的佣兵“火狮子”葛隆,除了葛隆,还有闻名于安泽内海沿岸的圣射手“追风”
马罗尼克,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盗匪能够在马罗尼克的箭下逃生”
远处的吆喝声吸引了卜哥的注意。
吆喝声传来的地方是营地的一角,数十根巨型火把将那里照得通明,不过比火把的亮光更令卜哥惊诧的是,那边升起的几股强悍的气息。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突然间他感觉到有谁在拉他的裤脚。
“我知道生了什么事,你打算用什么跟我换?我不会白白告诉你。”
会这样说话的,当然只有那只兔子。
“贡塔拉南部拉波尔人控制的地区,从入夏之后就没有下过一滴雨,连续五个月的乾旱使得沙漠大部分的绿洲干涸了,对于拉波尔人来说,这是百年一遇的旱灾,他们只能往其他地方迁徙。”
说这番话的时候,兔子已经和卜哥回到了马车那边。
“要迁徙的话,他们应该往北进入塔奇人的领地啊。”卜哥在到达这里之前,花了不少心思学习这里的语言,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历史和地理。
塔奇人和拉波尔人是沙民的两支,说着同样的语言,有着一脉相承的渊源,而且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往北进入塔奇帝国的距离要短得多。
“我猜,塔奇人肯定向拉波尔人许诺,让周边各国帮助他们度过灾荒,如果得不到满足的话,他们就提供武器和一部分的食物,让拉波尔人用抢劫和战争来自救。”巴米尔对这些沙民比其他人要了解得多。
“原本是天灾,现在变成了**,接下来恐怕还会演变成战乱。”卜哥不由得心生感叹。
“仗肯定会打,不过不会打得太大,拉波尔人也有聪明人,肯定能看透塔奇人的用心。一旦生大规模战争,波赛米亚、奥德雷、法克和他们,全都只有损失,而塔奇却可以从中得利,仗打得越凶,四方的损失越大,而塔奇人得利却会越多。
“拉波尔人应该可以看出这一点,所以这场战争十有**是雷声大雨点小,打过几仗之后,大家就坐到谈判桌前讨价还价。”巴米尔分析道。
“你的机会来了。”兔子用爪子捅了捅卜哥。
“先顾眼前吧。”卜哥一脚将兔子踢开,看了一眼巴米尔又看了一眼托尔问道:“我们要不要往前走?”
托尔对什么都无所谓,拍了拍卷起的地毯,他的长矛就裹在地毯里面。
“我也没关系,和塔奇人比起来,拉波尔人要容易对付许多。”巴米尔同样也不在意。
商队重新出了,在停留了整整两天之后再一次出,不过大多数商队都掉头往回走,和诱人的机遇比起来,还是性命更加宝贵。
还有一部分商队决定留在营地继续观望,这里有水也有食物,地势更是奇险,绝对称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又有五百雇佣兵驻扎在这里,安全绝对是能够保证的。
最终选择继续前行的商队连十个都不到,这其中还包括了卜哥一行。
出之前,卜哥跑了一趟佣兵所。
佣兵所只是一个用木板搭乘的简陋房子,门前有一块不算太大的空地,一边摆着几个箭垛,另一边放着两具练剑用的木人。
等待招募的佣兵有十几个,懒洋洋的或坐或躺着。
卜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看得上眼的。
“小子,雇我吧,保证你一路平安。”、“我很便宜的,考虑一下吧。”、“看看我怎么样?在这些人里面,我可是数一数二的。”
佣兵们争先恐后地自我推荐着。
正当卜哥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到背后一阵寒意。
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卜哥顿时跳了起来,猛地一个转身,他的双臂一曲,手腕向后勾。
所有这一切都是他的自然反应,要不是最后那一刻,他控制住了射箭矢的冲动,恐怕此刻已经是箭雨漫天飞射了。
“实力不错,以你的实力还需要雇佣保镖吗?”
那个让卜哥大失常态的人,是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这个人身上除了手里紧握的一张弓和挂在腿边的箭壶看上去还算整齐之外,其他东西都是破破烂烂的。特别是那双鞋子,甚至连鞋底都磨掉了一小半,脚趾头全露了出来。
“我叫马罗尼克,外号“追风”,原本已经有人雇了我,但是那个商队的管事看到我的样子非常失望,所以交易取消了。”那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说道。
“雇佣你的费用是多少?”卜哥问道。
“你在你的商队里面能够做主吗?我可不希望再白跑一趟。”
“我没什么商队,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两个人,三个人里面我还是有一些威信的。”卜哥说道。
“我的报酬是每个月十万第纳尔,能够接受吗?”马罗尼克说道。
听到这个价格,卜哥突然间有一种吐血的感觉,并不是因为这个价钱太贵了,而是因为他想起了以前雇佣密侦处的那几个人的价钱。
卜哥已经习惯了用小时作为单位,来计算雇佣这些“高级打手”的酬劳。
十万第纳尔相当于十七万五千法克银币,核算下来每小时的酬劳还不到两百五十银币,和驼子每小时两千银币的酬劳比起来,实在便宜太多了。
“怎么?对这个价钱有些吃惊?我可从来不和别人讨价还价。”马罗尼克连忙说道。
卜哥强忍着吐血的冲动点了点头:“让我们成交吧。你有自己的马吗?”
马罗尼克只有苦笑,他又被小看了,幸好这并不让他感到不满。
原本三个人的队伍,现在又多了一个人和一匹马。
上路之后卜哥才现,这个马罗尼克也是一个妙人,这家伙有一匹毛色很杂的瘦马,不过他并不是骑在马上,而是躺在一块装有轮子的拖板上让马拉着走,那份潇洒比起一路打瞌睡的巴米尔都更胜一筹。
这一次出的商队全都进行了调整,前进度一下子快了许多,还没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就经过了两个营地,一天绝对可以行进两百公里,三天之后,就可以到达此行的目的地││特鲁贝尔。
炎炎烈日,对于忙于赶路的商队来说,仍旧是不可克服的障碍,一天之中最为炎热的那几个小时,仍旧只能用午睡打。
但是就在下午三点的时候,一声惊叫将所有人从午睡之中惊醒。
惊叫的原因是天空中的一个黑点。
商队之中有不少人带着望远筒,顿时十几支望远筒朝向天空之中的那个黑点,在望远筒之中,那个黑点清晰地显露出真面目。
一只鹰,一只沙漠之中常见的黑鹰。
卜哥同样也用望远筒朝着天空眺望着,他用的可不是普通货色,而是巴米尔亲手制作,用魔法炼制过的高级货色,只有两寸长,一握粗细,根本用不着调整镜片距离,就可以看清那只黑鹰,而且影像随着他的心意不停地放大。
所以,他看得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清晰,甚至看到黑鹰的左脚挂着一根绳子。
这肯定是被人驯养的鹰,绳子就是用来拴鹰用的。
他早就听说过,沙民有训练鹰捕猎的习惯。
“结阵,快结成阵形。”顿时有人喊了起来。
整个商队顿时行动了起来,敢继续赶路的,全都是对这条商路熟悉到极点的商行,商行的护卫和之后雇佣的佣兵,也全都是这一行的佼佼者,应变之迅可以称得上无可挑剔。
片刻间,一座背靠山崖,前面是用马车围成一圈的简易围墙,再远一些就是河水的防御工事,就凭空出现了。
护卫和佣兵全都躲在简易围墙的后面,其他人则爬上了背靠的那座山崖,手里都拿着武器,有拿十字弓的,也有拿重型军用弩的,这些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属于非法的武器,在这里却没有任何人管,一支支森然的箭镞朝着远处。
商队并非只会结阵死守,十几个骑着快马的斥候被远远地派了出去,在这个时候,必须知道他们遇上的是什么人,如果沙民的人数太多的话,他们只能扔下货物逃命。
卜哥四人并没有躲进工事,与其死守还不如在外面,打不过至少还可以逃,只有四个人,目标极小,想要逃跑的话非常容易。
原本懒洋洋躺在拖板上的马罗尼克,现在已经骑在马上,这家伙根本就不控缰绳,左手握弓,右手搭着四支箭。
原本赶车的托尔也从车夫的座位上下来,他解开两匹马,随手抖开那条地毯,只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地毯变成了一副绦紫色的马铠。
一人两骑,托尔走的是重甲骑士的路子,骑在全副披挂的战马之上,手里紧握长矛“血浪”,隐约透着一股凝重的煞气。
卜哥取代了托尔原本的位置,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只有这样他的箭雨才能够挥威力。至于巴米尔则躲在后面负责用魔法辅助作战,这也正是魔法师在战场之上应有的作用。
从看到那只黑鹰开始,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远远地看到荒漠的尽头腾起一片尘土。
卜哥将望远筒凑到眼前,拉波尔人的身影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白色的包头、白色的长袍、剽悍的骏马、还有那新月般的弯刀,所有这一切都和传闻中的沙民形象完全吻合。
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着这边缓缓行来。
拉波尔人的斥候,和商队的斥候交错而过,大多数时候他们互相并不干扰,不过也有交锋的,十字弓和弓箭互相对射。
卜哥一直都听别人说沙民的骑射非常有名,现在亲眼看到了,果然名不虚传,射箭的那个拉波尔人斥候,双手脱缰只用腿控制着战马行进,同样是左手握弓右手扣弦,侧身闪过商队的斥候用十字弓射出的箭矢之后就是一箭,将商队的斥候穿喉而过。
“拉波尔人的箭法都这么强悍吗?”卜哥忍不住回头问道,问的当然是那个新加入的马罗尼克。
“差不多,拉波尔人的小孩,三岁生日的那天肯定会得到一张弓作为礼物,到了成人仪式那天,他们必须只用一支箭射下天空中的飞鹰。”马罗尼克说道。
卜哥的脸微微有些变色,这样的箭术还算不上绝,但是沙民之中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到,那就有些可怕了。
“用不着把沙民想得太过强大。”巴米尔说道:“沙民之中真正的箭术高手也不多,而且对我们魔法师来说,普通的弓箭手都只是废渣,箭射得再精准也没有用。”
卜哥对于这番话不置可否,他又将望远筒举到眼前,这一次他看得更为仔细。
拉波尔人比他原本想像的要干净许多,完全不是传闻之中的那样肮脏和猥琐。
他们的眼窝比较深陷,颧骨有些突出,这使得他们的目光显得异常深沉,拉波尔人的皮肤异常粗糙,脸上和手上皮肤裸露的部位,结着一层铁锈一般的痂,就像是一个人在泥潭里面打滚,然后又在太阳底下晒干了一样。
卜哥知道拉波尔人并不是人类,他们和人很像,但是他们没有汗腺,他们最有名的就是耐饥渴的能力,在沙漠之中可以几天不饮不食,不过这也让他们的寿命比人类还要更短,一般只能够活到五十岁。
远处隐约传来了一声短促的号角声。
马罗尼克在后面提醒道:“这是拉波尔人驱赶狼群的信号,要找一个高地避一下吗?”
卜哥并没有回答,而是仍旧眺望着远处。
弥漫烟尘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条条黑影。
果然是狼群,拉波尔人驱赶狼群作战是非常有名的,每一个拉波尔人部落都会和一个狼群和平共处,平日他们会扔一些牲畜的内脏给那些狼,作战的时候,就驱赶狼群向前充当进攻的先锋,这是他们的风俗。
从狼群的大小可以看出这个拉波尔部落的规模。
狼影渐渐从烟尘之中脱离了出来,卜哥大致数了一下,应该在两百只左右,也就是说,这是一支有数千人的小型部落。
虽然听上去人很多,不过真正能够战斗的成年男子,不会过七百,除非是为了保卫部落,女人和孩子是不会拿起武器战斗的。
当驱赶狼群的号角响起的那一刻,意味着厮杀已经开始了。
商队的那些斥候们骑着马往回跑,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用不着打探什么情况了,这个拉波尔部落将队伍拉得如此开,显然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商队踞险而守,佣兵加上护卫,商队之中纯粹的战斗人员就有两百多人,其他人虽然并不擅长战斗,但是常年在这条商路行走的人,拿起武器同样也能厮杀一番,只不过战斗力就有些参差不齐了。
第一轮厮杀是在人和群狼之间展开。
那圈严密的工事派上了用处,狼群全都被挡在了外面,狼是一种擅跑的东西,但是跳不高,根本越不过用马车围成的外墙,马车底下的缝隙又被封死了,同样也钻不进来,一轮箭矢射下来,河边躺倒了一片狼尸。
看到狼群失利,跟在狼群后面的拉波尔人没敢强攻。
退到十字弓的射程之外,拉波尔人立起了一块块盾牌,那是用几层沙桦树皮粘贴在一起而成的大盾,高有两米,宽度也过一米,一竖起来连人带马全都严严实实地隐在了后面。
两边隔着很远互射,拉波尔人躲在大盾后面射箭,商队的人有临时工事可以依靠,虽然射技差了一些,却因为用的是十字弓和重弩之类的武器,可以慢慢瞄准,一时之间倒也难解难分。
战斗并不激烈,远没有那种箭如飞蝗般的壮观场面,不管是商队还是进攻的部落,拥有的箭矢数量都很有限。
一个多小时的对射下来,商队这边稍稍有些吃亏,他们的人挤在一起,连挪动都很难,更别说找地方躲了,时不时地会有一两个倒霉蛋被流矢射中,好在距离远,只要射中的不是要害,就没有什么事。
卜哥几个人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看,也不是没人来找他们麻烦,至少在那些狼的眼里,他们是可口的食物,不过和那严密的工事比起来,卜哥的箭矢更加可怕。
他的箭术远射并不厉害,准头也有些欠缺,但是五十米之内他却是绝对的掌控者。死在卜哥箭下的狼,比倒在那道临时工事边上的狼还要多。
同样也有几个拉波尔人想要跑过来捡便宜,这让卜哥有幸看到了马罗尼克的一场表演,马罗尼克的箭术和沙民的箭术简直一模一样,不过更加高明,他的箭劲急如电,而且出手就是四箭连珠,四支箭矢在空中排成一条直线,让人根本躲闪不开。
扔下了五六具尸体之后,拉波尔人再也不敢过来了。
看着那些沙民躲得远远的,不紧不慢的射箭,马罗尼克微微皱了皱眉头:“拉波尔人在等待夜色降临。”
“你好像对这些沙民很熟悉。”卜哥随口说道。话刚出口,他就看到马罗尼克的脸上闪过异样的神情,他立刻明白了,这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你的意思是拉波尔人会在夜里动攻击?”卜哥连忙将话题引到其他地方:“他们最有名的就是骑射,到了晚上他们还能够射得准吗?”
“他们会先射一排火箭,把营地点燃了,然后一边射箭一边靠近,趁着混乱,像潮水一般涌进来纵马狂砍,直到营地里面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马罗尼克对沙民了若指掌:“如果他们没有突破防线,或者突破之后又被赶出来的话,一两个小时后再一次进攻,总而言之就是不让营地的人好好睡觉,连续几天里面的人肯定会垮掉,这些沙民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攻破营地,不但可以得到所有的财物,还可以得到大批的俘虏。”
卜哥听马罗尼克说到最后的时候,隐约露出一丝杀气。
“商队的人还有没有一线生机?”卜哥问道:“他们也算是自己人,能帮就帮。”
马罗尼克看了一眼那布置得严严实实的临时工事,办法确实有,但是那些人绝对不可能接受。
“我能够想到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趁着夜色分散逃跑,就像你说的那样,在黑夜之中,沙民擅长的骑射也起不到作用,他们驯养的黑鹰在夜里连飞都飞不起来,没有了这两个威胁,逃跑就容易了许多,唯一需要小心的只有狼群。”
“说一下另一条路吧。”卜哥对第一条路根本不予考虑,不到穷途末路,商队之中领头的几个人绝不会同意放弃那些货物,最后的结果只可能是自己先乱起来,让虎视眈眈的拉波尔人捡便宜。
“第二条路就是反杀过去。”马罗尼克说道。
“拉波尔人同样也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们的部落。”马罗尼克淡淡地说道:“狼在攻击别的生物的时候,极其狡诈和冷酷,但是当它们自己的幼崽受到攻击的时候,狼却做不到冷漠旁观思索对策,它们会冲出来试图保护幼崽,拉波尔人也是如此。”
卜哥看着马罗尼克,好一会儿之后才问道:“他们的部落会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马罗尼克的回答让卜哥感到无力:“不过,应该不会太远,谁都不会让需要保护的东西远离自己,那个部落肯定在半径二十公里的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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