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恒一言不发,老人转过身子,无声的叹了口气。
“都回去吧,按照之前商量过的,小孩子跟英子走,其他人留下。”
村民的眼中纷纷闪过一丝错愕,紧接着便是不舍,他们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可没想到会是在这么平常的一天。
孩子都还小,离开他们该怎么活下去啊。
老人知道众人在想什么,但他做为一村之长,绝不能给任何人特权。
他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跟我走吧。”
最后这句,他是对着江恒说的。
放在平常,江恒绝对不敢再进这个村子,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竟鬼使神差的跟了进去。
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跟着老人回了家,嘴里甚至已经吃上老人给他下好的面条。
“是病态吗?”
江恒仔细回想刚才自己的行为,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掌控,就像是迷迷糊糊睡着了一样。
精神在一层薄膜里漫游,明明可以看到一切,却又有些模糊,想去掌控身体,却被薄薄的膜困在原地。
他的病态,似乎到现在才真的出现。
只是,这病态的威力,未免也太强大了吧,身体失去掌控,可比记忆缺失严重多了。
万一哪天对面是怪物巢穴,他突然犯病走进去,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自己。
想着想着,面前的面突然就不香了。
见江恒停下手,老人也是看了过来,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当即开口解释。
“其实她们没一个会杀人,之所以吵着要杀你,都是因为一个诅咒。”
“诅咒?是那个传说?”江恒回过神,暂时将病态的事情放在脑后。
这东西急不得,病之道的病态是永久性的,越强大越严重,永不致死,但也永不治愈。
“是。”
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拿起旁边的旱烟颤颤巍巍的点了起来,满意的吸了一大口,脸色才好了许多。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了,当时的我还和外面那群孩子差不多大,我记得那年我才七岁,那时的老槐村,还在凡尘界。”
“那年的夏天,格外的热,村子里的河床被太阳烤干,地上到处都是缺氧的鱼虾,整整半年,滴水未下。”
“那是大旱之年,整个村子的庄稼都是颗粒无收,为了生存,村子里的老人不得已拿起早就放弃的老手艺,请神。”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请神,以前的我只是听老人提起过,我们村子的请神很有名,在古代,十里八村都是靠我们村子的请神才活下来。”
老人提及请神时,眼里浮现着一股骄傲,他深吸一口旱烟,继续开口。
“那天村子里的老人们画了各种各样的妆,敲锣打锣吸引了不少的人,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老槐村又要开始请神了。
请神的流程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仅仅是准备工作,就足足做了三天。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请神才正式开始。”
老人坐在那里,思绪一下子飘回到很久之前。
“神灵不能凭空出现,请神需要载体,这是那天晚上我才知道的,而我,就是那一次的载体。”
“那天晚上的天气很好,天空中挂满了星星,一切似乎都在说着请神的顺利。
事实证明,我们确实被神灵眷顾。
仅仅站上神坛几分钟,我就彻底没了意识,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瓢泼大雨,我们请神成功了,神灵最终还是保佑着我们老槐村。”
老人的眼中有些兴奋,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可仅仅过了几秒,他的兴奋便一扫而空,被绝望取代。
“请神成功的第三天,按照规矩我们应该再次开坛,以感谢神灵的慷慨。
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那日,本该接受感谢的神灵再次降临。
这一次,神灵带来的不是恩赐,而是惩罚。
他告诉我们,未来会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进入村子,而灾难也会紧跟着他到来,所有成年人无论身处哪里,都会被灾难掩埋死亡,老槐村将彻底消失。”
江恒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这是基地准备的普通衣服,当时有很多其他颜色,不过他顺手选了一件白色羽绒服。
神灵诅咒里的那个白色少年,与今天的他恰好相同。
老人看了一眼江恒,缓缓站了起来,“神灵并没有告诉我们解决的办法,也并没有告诉我们你究竟是吸引灾难的人,还是灾难本身。
为了让村子能继续繁衍生息,我们让成年男性外出,在外面开枝散叶,以保证血脉的稀释,最终希望那些孩子能活下来。
而我们村子,也从凡尘界一直向外迁移,最终停在了这里。
只是没想到,躲了这么多年,逃离一个界域,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去。”
老人苦笑了一下,有几分对命运的无奈,又有几分对自己无力反驳的嘲讽。
他试着去努力了,可最终还是没逃过命运的诅咒。
“抱歉。”江恒现在什么也安慰不了,他没办法去劝一群生活在诅咒里的人去看清太阳,因为他本身就是带来绝望的那人。
老人摆摆手,“和你没关系,这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
“是我们自己自己把神灵惹怒,降下了惩罚,就算你不来,这场灾难也迟早会出现。”
“?”江恒有些不解,“请神之人不是最为信奉神灵?”
惹怒神灵又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看穿了江恒的想法,又像是在诉说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老人毫不遮掩的说了起来。
“少年时期的我并不知道神灵为什么要降下惩罚,直到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才告诉我答案,原来,我们村子信奉的神灵从来都不是什么正版神灵,而是邪神。”
“每次请神,都需要用三个完整的女孩献祭,才能换取邪神庇护。”
“在最后一次请神之前,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请神,邪神对我们不再上供感到愤怒,因此在最后一次请神时,利用大雨降下了诅咒。”
“他那时便宣布,不会再庇护我们,哪怕我们拿出更多的女孩去献祭,也绝不允许我们活下去。
他的诅咒让我们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我们村子不停迁移,就是害怕他的诅咒真的灵验。”
“可过了这么多年,我其实都快以为邪神早就把这件事忘了,你却来了。”老人抬头看着天空。
“这么多年,我早就想明白了,是我们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女孩,让我们死没有任何关系,可新出生的那些孩子不一样,他们还年轻,他们不该死。”
江恒沉默了一下,抬头看着老人,“你在害怕。”
尽管老人展现的不惧死亡,但他能从对方的话里感受到恐惧。
老人没有否认,扶着拐杖慢慢坐了下来,“所以我才找来了英子,她是我收养的外村人,由她带着那群孩子出去,兴许还能活下来。”
“可孩子会长大的。”江恒拆穿老人给自己编织的谎言,“没有人会永远都是小孩。”
老人的身体颤了一下,两滴热泪砸落在地上,他缓缓转过头。
“所以,我必须赌一把。你死,村子生。”
听着老人平静的话,江恒顿时感到头晕目眩,那碗他只吃了一口的面条,终究还是被下药了。
该死的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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