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太太连忙让人将信件送进来,表现出来的高兴不言而喻,虞家养女虞莲笑着扶起虞老太太。
“娘也太急了些,等着婆子把信拿进来的耐心都没有。”
虞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慈眉善目又威严不缺,“浮凉许久没有来信了,他过年又不回来,我担心他。”
出了清心堂,到了门口,便见到了送信的婆子,虞莲接了过去,说,“起风了,娘还是回去再看,若真是因此生了病,哥他怕是自责。”
清心堂的婆子们也劝,寒云的母亲寒掌事也劝了两句,虞老太太才忍下立刻看信的心思,由人扶着进了屋子。
虞老太太拆开了信,旁人虽然好奇,但是也不至于伸头探脑,这样的行为在虞家是绝对不允许的。
虞莲等的有点急,接着喝茶的功夫让自己静下来,虞浮凉过年也不回来了,她已经三十了,再耽搁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怎么样,娘,哥在信里说了什么?”
这封信之前,虞老太太给虞浮凉去了一封信,说的是母亲对儿子的思念,提的是儿子的婚事,那封信顶着大雪到了虞浮凉的手上,他看后没有什么表示,回的这封信仍旧对婚事的事情只字不提。
虞老太太叹气,准备把信封放下,手指压住指面,感受到了微微凸起的沙棘感,她一愣,已经快速的再一次拆开了信封,只见里面还有几张纸。
虞老太太拿出来。
久没有等到虞老太太开口的虞莲终于忍不住了,不顾保持良好的修养开始窥探信的内容,却被进入视野的几行梵文抓住了视线。
她第六感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
虞老太太喜爱梵文,虞家众人皆知。
虞老太太完全把纸页展开,一页的梵文便自动跳了出来,看了一会,虞老太太笑了起来,“他倒是还有心思写这个……”
但虞老太太再仔细一看,却是看出了不同。
“寒华,你把我匣子里放的那几页梵文取来。”
寒掌事点点头。
虞莲指尖有些凉,“娘,你是看出了什么吗?”
虞老太太说,“浮凉平时虽忙于公事,但他其实得了空就会花时间在书房,写的一手好字,因我爱好,他的梵文字字筋骨,但这些,乍一看是他的笔迹,但是仔细看,是能看出几分不同的。”
虞莲飞快的问,“这不是哥写的吗?”
他送回来的信中夹着不是他写的梵文,除了写这些的人是与虞浮凉极其亲近的人之外,虞莲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这件事。
而且,虞莲也知道,与虞浮凉走的近的人就说明此人极其特殊,虞浮凉作为虞老太太的儿子,不可能不知道虞老太太喜爱梵文的事情,他送回来这些,到底意欲何为。
虞莲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女人的直觉是非常准的,虞浮凉连过年这样的大节日都没提回来的事情,外面再忙,能有这样重要的事情重要?
事事透露着反常。
虞莲祈祷,事情最好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等寒华把东西拿过来就知道了。”
虞老太太有点爱不释手的看着手里的这几张,从她的态度来看是极其满意的,虞莲越来越烦躁。
提起寒华,虞莲又想起了一件事。
“娘,寒华的女儿寒云,以往过年的时候都要来你这里磕头的,怎么今年没有见她。”
“她在浮凉那。”
“她在哥那干什么?”
虞莲的这个问题却是没有得到答案,因为寒华拿着匣子回来了,虞老太太把两份梵文对比,确定了她手里新得的这些确实不是虞浮凉写的。
“不是他写的能是谁写的?”
虞老太太不解。
“寒华,再写信问问他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和我玩起了谜语了。”
这时,外面又有人传话进来,又有信过来了。
虞老太太惊讶,还不是同一批?
“快拿进来。”
寒华连忙出去,又拿出来一封信,虞老太太拆开看,就是为了从信中的字里行间找到梵文的主人的信息,但是虞浮凉一点没正面说,不过,虞老太太还是精准的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点。
——近日太烦躁,那丫头闹腾不停,诱她坐在桌前用点笔墨,坐姿端正,勾勾画画倒是像模像样,头总算不疼了
虞浮凉的来信中其实不常表露个人情绪,这封信有两大特殊之处,一是虞浮凉明显的情绪变化,二是提到了一个连虞老太太都还不知道的人。
虞老太太盯着那短短的几行字看了好一会,总算从中琢磨出了点东西,同样的,除了一封信之外,信封里还有几张纸。
虞老太太眉目舒展,甚是高兴。
“别写信了,过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吧,寒华,也别催寒云回来了。”
寒华不明白虞老太太前后的态度为何变化那么快,但是她习惯性的不多问。
虞莲在清心堂外叫住了寒华,明里暗里打听,“寒掌事,寒云过年也不回来,她给你的信中有没有说过她平常是在做什么啊?”
寒华摇摇头,“小姐,她给我的心中基本上都是报平安,除此之外,倒没有别的事情了,小姐问这些做什么?”
虞莲笑了笑。
“没事,我就是问问,寒掌事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寒华点头。
虞莲慢慢收起了笑。
……
东村。
期末考试之后,就彻底放假了,孩子们都在家里,但是张家的闺女张家还是一天两趟的往学校跑,黄秀花好奇不已,就向张父打听。
说起来这件事张父备有面子。
“我们家小宁上的可是论文补习班,要发表论文的,我听他们老师说,这样的事情一般就是到了大学或者更高水平的时候才能做,但是学校老师看中了小宁的资历,所以想提前培养她,还是免费的。”
黄秀花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那发表这个什么论文,有钱吗?”
张父:“有,怎么没有,写一篇文章就给几十万呢。”
绕是黄秀花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样的事情啊,几十万,那岂不是比两千还有多好多,黄秀花顿时觉得张家未来肯定会大富大贵,她忙不迭的巴结了张父几句,慢悠悠回家,路过陈家门口时,看到陈夏,难免又是一阵冷嘲热讽。
“张家那闺女可都已经在上补习班了,还是学校免费的,陈夏,一直听说你学习好学习好,怎么光学习好,学校的老师怎么不请你,给你补习呢。”
“婶,你与其关心这些,不如回家好好照照镜子,看你脸为什么那么黄吧。”
陈夏觉得她就是吃肉吃疯了,身体总会出毛病的,但是黄秀花对此不以为然,她甚至觉得陈夏是在嘲讽她。
“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现在是觉得丢脸了,天天吹牛逼,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厉害呢,原来还是比不过人家张宁,看看人家张宁多谦虚,你考了一次好成绩就恨不得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
许氏听不下去了,拿着扫把就扑过去,“天天东头说西头说,就你张了一张嘴是不是。”黄秀花怕被打到,骂骂咧咧的跑了。
许氏把扫把放下,怎么想怎么气,“我决定了,年后咱们就把院墙砌起来,省的在院里还要看她在大门口阴阳怪气。”
陈夏忍俊不禁,觉得有时候她娘还挺可爱的。
“那你和爹说啊。”
“我和你爹不说话了。”
“…………”
陈夏丢开了手里的雪,手心湿乎乎的,上面都是雪化了之后的雪水,冰凉冰凉的,但是没过多久,就开始热了起来了。
“娘,你和爹吵架了?”
“他还不敢和我吵。”许氏看到她的手,皱眉,“冻手不冻手,都湿了,赶紧进屋暖暖。”
陈海回来,这夫妻两个见了果然没说一句话,准确的说,是陈海想和许氏说话,而许氏不理他,陈海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
陈夏怕有她在,她爹娘有什么话说不开,陈夏赶紧找了个借口溜走了,跑回了青园,跟在虞浮凉的身边,大人似的问他,“先生,大人生气的时候都是什么样啊?”
“一个人一个样。”虞浮凉见她不缠着他问什么时候才可以让老林教她身手了了,总算耳朵清净一会,“人的性格本就不同,生气的时候自然也不一样。”
虞浮凉起身去找东西,他在画画,但是颜料不够了,陈夏跟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想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和虞浮凉说事情。
“我爹和我娘他们好像吵架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但他们现在在冷战。”
“冷战?”
陈夏:“对啊。”
虞浮凉找到颜料之后又重新坐下,陈夏挨着他凑过来,像只缠人的波斯猫,虞浮凉把颜料盒打开,陈夏凑的近,熏她一鼻子,她立刻用手捂着嘴巴。
虞浮凉拿远了一点,“怎么冷战的?一句话都不说?”
“也不是,我爹想和我娘说话来着,但是我娘不理他,先生,你说他们会不会这么一直下去啊,我挺想他们和好的。”
“不会。”
虞浮凉肯定的说。
陈夏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肯定,“为什么啊,夫妻不是最怕吵架了吗,吵架了很容易离婚的。”
陈夏以前看到的,特别在医院的走廊上,见惯了生离死别,为了娃娃,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在医院吵起来。
孩子在里面打着点滴哭,父母在外面推搡着孩子的抚养权,陈夏见到的,似乎吵架等同于离婚,这是必然结局。
虞浮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别靠太近,一会颜料溅你脸上了——”
陈夏退开一点,但是只是前后距离拉短,她往后退了一点,不至于那么靠近画笔,而左右距离,与虞浮凉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近,她喜欢这种亲密。
虞浮凉继续说,“一对夫妻在一起生活几十年,吵架冷战都是正常的,他们吵架归吵架,但却没有推脱一点该肩负的责任,这就分不开——他们冷战的时候吵你了吗?”
“没有啊。”
“这不就对了。”
“可是不是越吵感情越没吗。”
陈夏想不通。
虞浮凉说,“那不叫吵架,那叫骂架。”
虞浮凉说话的时候,手里的笔却没有停,几笔勾勒出了一个轮廓,上色的时候他选的是黑色,陈夏说,“草绿色也好看。”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头绿毛?”
“……”陈夏现在的头发是黑色的,但是她想换个颜色嘛,可是虞浮凉这语气是怎么回事,“画画嘛,你还不允许多给点变化啊,先生,你快上啊,就用那个绿色。”
虞浮凉死板又固执,说染一头的绿色像什么话,根本不碰绿色燃料,陈夏总算知道老男人的坚持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就画画啊,这是假的,我就想看看效果是什么样的啊,而且你画的是我,怎么能不让我选择颜色啊。”
虞浮凉也有理由,“这还是我画的呢。”
“你画的,我选颜色,这没毛病,快点快点!”
最后,虞浮凉搁不住陈夏的捣乱,还是中途改道,放弃了黑颜料,拿了绿色颜料,上了颜料之后效果出乎意料的话,主要是陈夏那张脸能打,有股傲性在里面,而虞浮凉几笔展现的淋漓尽致,一头绿色的头发被她驾驭到了极致。
陈夏说,“好看吧。”
“嗯,好看。”虞浮凉下一刻就威胁出声,“但你要是真染了一头这个,你估计最低一个月出不了门。”
陈夏小声骂他老顽固。
“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
虞浮凉脸色缓和许多,陈夏靠着他的肩膀,虞浮凉说她爹娘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她就放心了,“可是,他们总这么冷战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我可以做什么能让他们和好的吗?”
“你找到导致他们冷战的导火索不就行了吗。”
虞浮凉现在在给衣服上色,陈夏瞟了一眼,就看到虞浮凉的笔锋到了哪里,立刻像是被踩到猫尾巴似的炸毛了,“不要画那里啊。”
“为什么?”
陈夏脸红如烟霞,“不能画就是不能画。”
他的笔尖正好落在胸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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